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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窝网 -> 都市言情 -> 蕊寒香冷

第二十七章 即生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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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氏领着姐妹俩出了宁禧院,往怜星居走去,甫一进院门,顾连哲的长随顾平就从廊下小跑着过

    来迎接,边跑边喊:“夫人和表小姐到啦!”

    顾平,后面有狗追你吗?跑这么急?”

    平皱着脸苦哈哈地看了一眼笑盈盈的齐蕊卿,回道:“回表小姐,没有狗追,是奴才自个儿在追

    自个儿呢!”

    噗嗤!”

    齐蕊姝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卫氏也禁不住笑着斥道:“偏你是个猴儿!少爷呢?”

    “母亲!”

    齐蕊卿抬头看去,却见顾连哲已经施施然走了过来,只见他身着象牙色素面杭绸直缀,腰束月白

    祥云纹宽带,带上挂着一块通润的美玉,整个人温和雅致,谦柔可亲。

    蕊卿定定看了一眼,继而欢笑着跑过去,挂在顾连哲的胳膊上,眼中似乎有晶莹闪烁,轻唤道

    :“连哲表哥……”

    氏笑指着齐蕊卿:“好你个卿儿,一见你连哲表哥,舅母身边就一刻也待不住了……”

    齐蕊卿连连讨饶,才不再为难,笑道:“你们玩吧,舅母还有事情要忙,一会儿我把连易也叫过

    来!”

    蕊卿等人笑着送走了卫氏,齐蕊姝已经是大姑娘了,待在怜星居里不像齐蕊卿那般自在,坐了

    一会儿就借口去花园透风去了。

    怜星居前院是书房,后院是顾连哲的行卧之处,书房除了进门那面,其他三面均围着与墙面等高

    的香樟书架,书房的正中央,摆着一张紫檀镶理石翘头书案并一张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

    案上摆着豆青釉加彩梅竹纹笔筒并白玉镂雕松柏人物笔架,还有各式文房用具,凌乱地张开着

    几册常看的书籍。

    齐蕊卿随意地坐在临窗的一张金漆木雕花椅上,托腮看着坐在扶手椅上的顾连哲,眸光明明暗暗

    。

    跋扈嚣张、无法无天的顾连易相比,顾连哲温文尔雅,君子风范,上一世三房遭祸,舅舅顾元

    狄明言要为大表哥顾连哲讨了自己做妻子。

    顾连哲是安国公府的长子长孙,嫁过去就是顾家的宗妇,未来的安国公夫人,那时顾连哲怕她心

    里多想,还使人带了口信,说誓会护她一生平安如意。

    说起来倒是门好亲,可惜长兴侯府拒绝了,她被送进东宫,还未承宠就被赏给了裴先生,直到身

    死,也再未见过顾连哲。

    菱花窗里透进些微光,映着那一双明眸越发沉静如秋水,顾连哲莫名觉得面皮微微发紧,卷手轻

    咳道:“卿儿一直看着我作甚?”

    齐蕊卿回过神来,垂眸一笑,掩下眼底的一片晶莹,看你面容依然,看你仪貌若往,看你风采如

    旧……真好!

    一世,都要好好的!

    金漆木雕花椅上起身,走到书案前站定,却见书册摆得乱七八糟,拿起最上面的那册一看,却

    是《庄子》。

    中一段还明显着重标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

    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齐蕊卿惊讶得看了一眼顾连哲,这是《庄子》中的“养生主”,前世裴先生虽让她诵读过,却也讲

    过庄子所言:人处世界,只有像庖丁解牛一样避开矛盾,“以无厚入有间”,才可以“保身”、“全生

    ”,这种想法对入世之人来说却是消极至极,为避世之举,不可全信。

    顾连哲看出齐蕊卿的疑惑,温声指出:“这是四皇子殿下前几日在国子监所言……”

    四皇子刘焱?

    齐蕊卿用尽全力才勉强掩下眼底的恨色,微颤着声音问:“连哲表哥,你觉得四皇子殿下为人如何

    ?”

    顾连哲诧异地抬头,见齐蕊卿微微垂首,看不清表情,只有那排扇般的睫羽在轻轻颤动。

    殿下温文尔雅,没有天之贵胄的清傲高冷,加之礼贤下士,在国子监中名声极好,不过温祭酒说

    他太过淡泊,许是好读《庄子》的缘故……”

    泊?

    齐蕊卿闻言差点笑出来,刘焱若是淡泊,又怎会在国子监处心积虑的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以此

    提高士林中的声誉?又怎会挖空心思的在东宫赏花宴上设计陷害太子,以此败坏储君的名声?又

    怎会费尽心机的暗中与不明势力勾结,以此谋得巨大的利益?

    可怜庄周呕心沥血之作,却成了刘焱挂羊头卖狗肉这一无耻之举的遮掩,如此煞费苦心,也配言

    庄子之顺其自然吗?

    蕊卿恨得浑身一颤,见顾连哲探究地看了过来,忙装作无意般放下了那册《庄子》,随口问道

    :“连哲表哥以后想做什么?”

    如我等贵子,身处侯门公府,自打落草之日起,想必这一生如无意外,早已规划完成!表哥如此

    ,卿儿呢?”

    齐蕊卿缓缓抬起头来,透过窗缝盯住天边一朵游云,轻声道:“择一知心人,赌书泼茶,倚楼听雨

    ,春风过耳,秋水拂尘,清简如水、安然平和的过完一生……不过,这是卿儿以前的愿望!”

    世裴先生救她于苦海,世相纷纭,春秋浑浊,在未知丧亲真相前,她确实如此向往过!

    顾连哲凝眉看着齐蕊卿如云似雾的眼神,下意识地放柔了声音,轻声问道:“那……现在呢?”

    “繁华三千,诸苦尝尽、尘埃落定之时,能择一清静之地,卸下粉黛,烟云收敛,世事忘机!”

    果此生能以一人之力清偿旧债,能以一己之身救赎所有,她愿剔除俗骨,忘却世情,无根无蒂

    ,潜修灵台,即使青灯古佛,也心甘情愿!

    听得言语中似有出世之意,顾连哲吃惊地看着眸中布满哀色的齐蕊卿,卿儿到底经受了什么?

    才十岁的女孩儿,为何如迟暮老人般沧桑陈旧?

    压下心底的一番疑虑,顾连哲坚定地说道:“卿儿,不管你经历了什么,表哥只希望你此生能平安

    顺遂,如意喜乐!”

    平安顺遂,如意喜乐吗?

    里细细嚼着这八个字,齐蕊卿凄然一笑,白嫩地指尖指着书册中被标记过得的一段,哀叹道:“

    表哥你看,思量一切恶事,即生恶行呢……”

    顾连哲顺眼瞧去,却是近日所读《六祖坛经》中的一段:“世人性本清净,万法从自性生;思量一

    切恶事,即生恶行;思量一切善事,即生善行。如是诸法,在自性中,如天常清,日月常明,为

    浮云盖覆,上明下暗,忽遇风吹云散,上下俱明,万象皆现。”

    再看去时,却见那双哀色满满的眼眸不知不觉中已沉寂如幽潭,顾连哲一时惊慌,讷讷不能言,

    耳边只有轻声的呢喃:“思量一切恶事,即生恶行……”

    回过神来猛地一把将《六祖坛经》合上,顾连哲扯着嘴露出一个安慰似的笑容:“卿儿,书上的话

    ,当不得真的……”

    真不能当真吗?

    想起前世,她羡慕姐姐的倾城面庞,嫉妒父母的偏心疼爱,以至于对姐姐不闻不问,连最后姐姐

    身死也只能爱莫能助的懊悔。

    难道不是思量一切恶事,即生恶行吗?

    顷刻间泪雨滂沱,心底的恐慌越来越大,一时间竟忘了用锦帕,只靠手背拼命去擦,奈何越擦越

    多!

    连哲手足无措地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齐蕊卿,笨拙地递了帕子过去,却见齐蕊卿一把扯过帕子

    ,掩面跑了出去,只看见裙角如纸伞般高高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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