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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灵序列》正文 第一章 多年前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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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套的故事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发生，这种东西被人称为意外。
公寓楼下的林终寒，回想着卢晨旭那个“上课迟到全家爆炸”的玩笑。他的确预料到早上会迟到的事实，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家真的会爆炸，还炸得只剩下一个呼呼生风的空洞。
大脑死机的那段时间里，他的灵魂粗略地浏览了一遍自己的人生，那是在此之前，都保持着安逸的人生。
作为江东大学的走读生，他算是沾了江南市本地居民的光。五天的课程和两天归家的休息，是许多外地学生都无法享受的奢侈日程。
但林终寒不喜欢他的家。
老爸不沾家地忙于工作，林终寒对他的认识，至今仍停留在“他叫林功，他跟自己一个姓”的程度上。留守家中的老妈谢雨菲，除了絮叨还是絮叨，而且做的饭，实在不怎么好吃。
但他还是在出门前规规矩矩地接过了母亲的饭盒。那是为他的生日而准备的。
当时的天气很好，没有云。
然后他就迟到了。不仅迟到了，还被讲得唾沫横飞的教授抓了个正着；不仅抓了个正着，还被更晚进门的卢晨旭嗓门大开地嘲讽了一把。
只是嘲讽倒也罢了，可是这货的嗓门加上一闪一闪亮晶晶的骚红色耳机，在讲台前已有了喧宾夺主的味道。
听着音乐进门倒也没什么不好，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走得好像癞蛤蟆上树，就不止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了。
“卢晨旭，上次像你这么走路的，腿已经让人打断了。”
林终寒看着这个小矮子，心里无限波动，甚至还想对着他的鸡窝头来一套波动拳。
当然林终寒不会波动拳，所以他也无法阻止教室前排那个女孩发出毫不配合的笑声。这一笑可好，整个教室里的人都“咯咯”地笑了出来。
林终寒颤抖着望向教授，教授的脸已经绷得像是个健美运动员；他又颤抖地望向那个女孩，女孩却不惊不躁地朝他招了招手。
林终寒只好仰天长叹：“夏见秋……你也搞我啊……”
于是迟到的两人没有意外地被请出了教室。四月的晚春，空气有着良好的湿度和温度。林终寒远望花间飞鸟，感觉在门外罚站的情形并没有想得那么糟。
“生日快乐啊，林终寒。”卢晨旭说。
“这就是你的生日礼物？”林终寒挠挠头，“那下次你生日的时候我送你一个更大的。”
“别啊，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起床来上课的，咱们损益相抵啦。”卢晨旭咧着嘴笑。
“都是同学，都是舍友，你跟我客气啥？”林终寒也笑着揉了揉指节，“我让你每天都生日快乐。”
正当对话要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时，一个轻柔的声音插了进来。
“大早上的，就这么要好啊？”
卢晨旭扭头一瞧，鼻头却被几缕发丝撩到，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夏见秋，就不能把你的头发扎起来啊！”卢晨旭揉了揉鼻子嚷道。
“哎呀，头发长还真是抱歉了。”
这个在教室里笑出声来的女孩忙从手腕上褪下一个发圈，把水草一样柔软茂盛的头发往后一拢，简易地扎了一条长马尾，露出清丽洁白的脸廓。
“好看多了。”林终寒低声说道。
“哇呜，被大寿星夸奖了呢。”夏见秋害羞地捂脸，但林终寒知道那不过是她的调侃方式。
“实话实说。”林终寒报以不太自然的微笑，却发现夏见秋正在微笑地透过指缝注视着自己的双眼。
“哼哼，不要奉承我哦。”她回答着，眼眸闪烁。
林终寒心中动了一下。他不自觉地躲开了夏见秋的视线，又故意显得不太在乎地反问道：
“那我就不奉承地问一句，这下课铃还没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听到这里，夏见秋不禁收回了目光，有些难为情地拨了拨额前的发丝。
“那啥，咱刚刚也给教授先生请出来啦……不过……”
“不过大学霸牺牲如此巨大，某人不得表示点什么？”卢晨旭顺着夏见秋的话头就接了下去。
“啧，油腔滑调。”夏见秋似有不满地吐槽了一句。林终寒见状，赶忙略带歉意地赔了礼。
这倒换来了夏见秋的莞尔一笑。
“咳……你怎么突然客气了呢。”她伸出素白的手，游戏一样地轻轻拍了拍林终寒的肩头，“那，没关系？”
“啊哈哈……”林终寒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用尬笑缓和气氛。
“教室外面的人安静点！上课时间笑什么笑！”讲台上的教授再也忍不住了，他朝着门口喊道。
三人噤声不敢再言。夏见秋转动腰部，面向朝教室里的教授欠了欠身子，算是对冒犯他的道歉。可接下来她竟写意地转了回来，朝着林终寒和卢晨旭宣布：
“好吧，不打扰他们上课，咱们出去玩吧！”
“啥？”林卢二人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又看着她的裙摆，在空中旋舞出了一个好看的角度。
“中午我们社不是要给林终寒庆生？吃自助火锅，当然要提前活动活动。”蹦蹦跳跳的女孩已经打算走出教学楼，“更何况，今天天气这么好呢。”
“喂……你真的不上课啦……”
“我们可是文系的学生，社的人。所谓学习，方寸之地，当然不如山水之间啦。”
“社长英明。我和你的想法类似。”卢晨旭抱拳称赞，却又跟了一句吐槽，“不过你得先回教室拿一下你的书包。”
“书包？”夏见秋回眸，“我上课，很少带书包呢。”
……
绿荫坡道，河上小桥。林终寒跟着两人流连了春色，慢慢来到了法学院门前。
他看了看眼前的钟楼。
“王梦蓉和刘铭应该快下课了吧？我看时间……”
“小秋！我好想你！”
一声轻嫩的呼唤打断了林终寒的话。林终寒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娇小的女孩从教学楼的大门口冲刺过来，直扑进了夏见秋的怀里。
“小秋小秋，软乎乎……”
她轻声念叨，把脸趴在了夏见秋的肩上，又欢欢喜喜地揉了揉夏见秋的面颊。
“世界，和平……”
“啊……梦蓉，”夏见秋一脸无奈，“别闹……像小孩子一样……”
“不嘛！”王梦蓉把头埋在夏见秋怀里，“今天的物权法好难啦，不摸一摸小秋我会死掉的！”
“摸一摸……”林终寒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不理解女孩间交流的方式，便只好假装转身看起了风景。
“好巧啊，原来你也在装。”同样在看风景的卢晨旭凑过来，欠打地说了句。
而王梦蓉好像看穿了一样，嬉笑着把夏见秋拉到了两个男生的面前。
“呐，小秋的脸好软~小秋的身上也好软~你看明明没有胖肉肉，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样的社长大人，是不是要好好了解一下？”
林终寒一时语塞，只好求助性地望向卢晨旭。而卢晨旭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我们也很好奇啊。要不，大家开会研究一下？”
“我……我生气了！”夏见秋有点脸红，把手一抽，作势要走。
“好啦好啦，不欺负你了。”王梦蓉笑嘻嘻地拉住她，也算是一个言归正传的表示。
“不知道刘铭到了没有。”王梦蓉说。
“刘铭到了。”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回复，王梦蓉身后陡然出现了高大的人形，好像要把她整个人吞没在阴影里。
“哇！”王梦蓉吓得一蹦，那人却只是不以为意地推了推黑框眼镜。
“看来人齐了。”
高大的刘铭环视四人，慢条斯理，又惜字如金。
“座位，订好了。”
“走吧各位。”夏见秋两手一合，欢快地说道。
他们穿过热闹的街道，四月的芳菲在少年少女的鼻尖和眼中流过。樱花开在道旁，柳枝拂于河边。风中飞扬着柳絮，一地是细碎的粉色花瓣。
林终寒感受着这一切，甚至陷入了某种轻柔如风的回忆当中。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又是夏见秋好奇的大眼睛。
“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林终寒急忙辩解。
“他老喜欢走神，我都习惯了。”卢晨旭摊了摊手说道。刘铭表示赞同。
“说不定他有什么好玩的想法呢。”夏见秋说着，拉了拉林终寒的袖子，“我们到了，该回现实啦。”
林终寒不好意思地揪了揪额前的头发。
愉悦总是消耗得太快。聚会结束，余欢散尽，众人也嬉闹着各自离去。夏见秋和王梦蓉要回去补午觉，刘铭要去图书馆，卢晨旭要回宿舍来一把五杀。
林终寒道别了各位，自己却不知道接下去干嘛，就干脆沿着行道树慢吞吞地散步。
“唉，到头来变成我请客了么。”
他试图安慰一下自己疼痛的钱包，但最终只是怅然地叹了口气。
滴滴，手机响了两声，林终寒一看，竟是夏见秋的转账提醒。
“莫委屈，莫伤心啦。”旁边还有两个害羞的颜文字，好像夏见秋嬉闹活泼的神色，“不过你那时候的表情真的很好玩啊。”
林终寒愣了一下。
还没有想好回复的内容，又一条消息接踵而至：“这是大家伙凑份子请客的钱，让你买单是吓你的，放心收下好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
收下账款后，他打了两个微笑的表情，回答道，“欺负老实人吗！”
可爱的朋友和风景，美好得如同幻觉。这四周的花与树、风与河，在好看的时候，就觉得是梦里的一样。
下午，林终寒想起作业落在了家里，他必须回去一趟。
虽然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他并不打算告诉老妈，她做的饭菜自己连动都没动过。
到站下车，人流多得异样。空气里有些骚动，越往家的方向走，就越能感受到粉尘的味道。
下午斜照的阳光把地上的人影弄得散乱不堪，林终寒走在路上，尽力回避着混乱的人群。
终于，他找到了慌乱人群的聚集地，还有警戒线、警灯和警察。
林终寒抬头望去，那是自己家所在的公寓楼。楼上有一个巨大的空洞，里面还有隐隐的火苗。
“一、三、五……”林终寒数了一下楼层。生怕数错了，便又数了一遍。
没错，被抹去的，是他的家。
爆炸、巨响、伤亡。围观者的私语环绕在林终寒的周围。
他想不起来自己在哪。没有力气，也感受不到呼吸。
老套的故事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发生，这种东西被人称为意外。
只是林终寒没有意识到，他的故事，竟这样开始了。 -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章节放入书签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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