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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飞雪
《天风飞雪》正文 第五十三章 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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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兰用左手将脚下的剑拾起,剑锋再次抵住岳子峒的心口。
“花招?放心,总有一天会有人将那朵花扔到你眼前的。”
华山同蓬莱都是江湖中为数不多的道家一脉,在血兰的心中,哪怕是冲着这一点自己也不可能将华山怎么样。
所以她要单独约战岳子峒。
张影灏拍拍叶星凡的肩膀,道:“放心了吧。世上没那么多小人。”
叶星凡将扣在指尖的石子一扔,干笑一声道:“好像我才经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张影灏道:“能发现这一点,总算不易。”
血兰如果不收回这一剑,叶星凡也定然会出手阻止。
他只是想借机看看这血兰是不是真的会在此时下杀手。
只见血兰又盯着岳子峒看了很久,才道:“我承认不是风雷剑阵的对手,但岳掌门,伤愈之后独自下山可是很危险的!”
“姑娘杀了我儿,就算姑娘不找我,伤愈后在下也会找姑娘讨债。”
面对血兰裸的威胁,岳子峒的回答却突然变得很礼貌。
这便是人在屋檐下的无奈。
此刻他华山一派的存亡全在这女子一念之间,暂时的示弱又有何妨。
谁知血兰忽然退后了几步,退到叶星凡身边,忽然将叶星凡的面巾一把扯下。
“好!此约星少便是见证。三个月后凌绝峰再见。这么长的时间我想足够你我养伤!”
岳子峒见眼前蒙面之人竟真的是叶星凡,怒急之下反而笑道:“看来毕竟没有走眼,老夫这对招子还是识得英雄的。”
叶星凡猝不及防之下尴尬的朝岳子峒笑了笑,看着血兰道:“认识你真是运气。”
岳子峒道:“半月足够了。”
门口的张影灏冷笑一声道:“被我水龙吟所伤,你想半月痊愈?”
叶星凡暗自摇摇头,本来是想着查明秦雾和五毒金禅之事,此时却忍不住劝道:“不错,岳掌门还是养好伤再说报仇之事。”
他现在已经搞不懂自己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看来自己也是活该遭人记恨。
岳子峒道:“华山派虽不济,却不用少庄主操心。”
叶星凡尴尬的笑了笑,便退到一旁。
“他若插手,你这仇怕是今生无望。”叶星凡好脾气,张影灏作为朋友可不会给谁面子。
血兰道:“你们谁都别想插手。”
“不送!”
岳子峒看着旁若无人的三人,一股怒气牵动伤势,生生咽下一口血!
血兰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凌霄阁。
叶星凡回头看去,最后面的张影灏早已在下山的路上。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血兰活着下了华山,华山弟子虽都受了伤,毕竟无一人丧命。
“告辞。”
苦笑着对岳子峒和地上的华山弟子抱了抱拳,叶星凡便跟着下山去了。
“你俩慢些!”远远传来叶星凡的呼喊,岳子峒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门,才轻声对所有弟子道:“快快疗伤。”
短短四个字,所有弟子都看出师父恐怕已是下定决心了。
回到山脚小镇,已是傍晚。
街道上依旧很热闹。
两旁各式各样的小摊,有的卖杂货,有的卖茶水,有的卖布料,有的卖蜜饯。
客栈里虽然已经没有一个江湖人士,还是熙熙攘攘的坐着些好酒贪杯的乡下人。
这些人彼此微笑着,谈论着。
因为在这个小镇上大多数人都彼此相识。
他们结束了一天辛苦耕耘,沐浴完毕之后换上了舒适的衣服,悠闲的享受这一天之中属于他们自己的时光。
只有三个人,在这里是完全陌生的,那就是他们三个人。
张影灏从华山上下来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他自己找了张最靠角落的位子,坐下之后将琴往桌面对角一斜放便不再言语。
叶星凡朝血兰微微一笑,道:“我们还是坐另外一张桌子吧。”
血兰道:“为什么要坐另外一张?”
要不是只剩下这两个位子,血兰真的很想和张影灏一样一人独坐。
特别是不愿意叶星同叶星凡坐在一起。
但是比起同那些陌生人和张影灏拼桌,叶星凡还算是容易接受一些。
看到血兰站在一旁,叶星凡坐了下来笑道:“他只要一这个样子连我都不敢招惹他。你要敢过去请便。”
血兰看了看张影灏冷漠的眼神,却连半步都动不了。
叶星凡道:“他从来不和陌生人坐在一起的。我劝你还是老实点。”
“恐怕是有的人觉得自己没用,觉得害臊吧。”
血兰这句话的时候,已很自然的坐到了叶星凡的对面。
叶星凡微笑道:“我就算被他救上一百次也不会害臊的。关于这点,好像和某些人很像呢。”
血兰脸色一变,回头道:“小二,上几个拿手小菜。”
小二过来看到是叶星凡,笑道:“小哥原来是你啊。”
叶星凡笑道:“小二哥,竹荪炖鸡有么。”
果然,抬头就看到了血兰要杀人的眼神。
深秋天气,坐在炭火旁,看着窗外华山的美景,喝着刚温过的竹叶青,本是享受。
更何况身旁还有血兰和自己最好的朋友陪着自己。
但是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在叶星凡的心中莫名浮现出一丝惆怅。
他知道这种美好,在这顿饭以后很快便会烟消云散。
张影灏一口一口的喝着酒,盯着手里的一块玉佩,若有所思。
那是他临走之际,那个叫玉儿的姑娘一定要他带在身边的。
不同于血兰好奇的目光,叶星凡却恍如不见。
在他看来,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在张影灏身上就都成了天经地义。
血兰吃了几口小菜,等觉得肚子里升起一股暖意才放下筷子喝了杯酒。
她并不常喝酒,也不常说笑,此时却难得笑到:“无论如何,喝酒总是比喝西北风强的多。”
叶星凡道:“其实世上最美的不是什么华山奇景,真正的美恰是这种平凡的地方,这些平凡的人。你终日与他们相处,或许不会觉得他们有什么可爱。但若是到那见鬼的华山绝顶待上两天,你就会知道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他们更可爱。”
血兰这回点点头,好像很赞成叶星凡所说。
“你的伤怎么样了。”看着血兰是用左手动筷,叶星凡心中有些愧疚。
“没事,死不了。”方才兴致尚佳的血兰不浓不淡的一句,让叶星凡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血兰看看张影灏,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你当真是是凭着几棵松针便赶来华山?”
而见张影灏似乎没听见,血兰将声音又提高了些,但是张影灏还是充耳不闻。
似乎除了那块玉佩,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血兰站起身道:“你们这些高手平日里总是这么目中无人吗?”
周围的酒客都不约而同的往张影灏看去。
张影灏冷冷看了血兰一眼,不但血兰瞬间感到一丝凉意,周围好几桌客人都悄然离席结账而去。
“别说了,他是对我发脾气。不是针对你。”叶星凡忙示意她坐下。
血兰奇道:“对你?”
叶星凡道:“是。他千里赶到这里,不过是因为我不方便出手为难岳子峒。”
血兰道:“那又如何?”
叶星凡说一句话就望张影灏一眼,见他脸色不变,才继续道:“但是你刚才扯下我的面纱,一下就让岳子峒认出我来。他这千里来回的折腾岂非立刻变得毫无意义?他在责怪我反应太迟,累的他跟一个白痴一般白跑。”
见叶星凡自己一个人将自己的心思自说自话的说了出来,张影灏忍不住摇了摇头,接着喝酒。
血兰是真不了解面前这两个男人。
明明是最要好的朋友,却会为这等小事闹别扭。
她丝毫不知道她眼中的小事,那不经意的随手,对中原武林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张影灏似乎不愿看他们两人继续胡闹下去,站起身道:“你付。”
说罢单手执琴便往门外而去。
叶星凡连忙站起身跟出去,直追到客栈之外才道:“你去哪里?”
张影灏道:“星少,在下并不是为你活着。”
换了平日叶星凡一定会反唇相讥,但此刻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很郑重。
“现在有一件事我非做不可,所以半月后血兰和岳子峒的决斗你一定得在场。”
“何事?”
叶星凡道:“你真觉得从天池宫盗得天池神水如此容易?”
张影灏顺口道:“放眼天下舍你其谁。”
换作平常张影灏是绝对不会直接往叶星凡脸上贴金的。
叶星凡并没有开心的样子,接着道:“其实以我的轻功也不可能的。”
“天池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张影灏抬头看着远方,也不知是在问叶星凡,还是在自言自语。
叶星凡道:“一个很美丽,很实在的地方。”
张影灏:“实在?”
叶星凡道:“不错,实在。”
张影灏道:“我实在不懂。”
用神秘,诡异,凶险这些词汇形容天池宫都不为过,也很容易理解。
但叶星凡竟然用“实在”去形容,实在让张影灏大惑不解。
“她们并不是传闻中的仙子抑或恶魔,她们也食人间烟火,也有七情六欲,对情之一字或许看得比我们都重的多,甚至继之以死,迷迷不悔。”
叶星凡想起了李灵素,不禁叹了口气。
张影灏沉默了片刻才道:“人性纵不相同却至少相通。”
叶星凡道:“他们任何弟子都可媲美一流高手,至于宫主武功更是深不可测。这一点更实在。”
张影灏冷冷道:“可是你仍旧得手,不就是想告诉我你更……”
叶星凡打断道:“不,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我之所以能拿到,只不过是因为别人肯给而已。”
张影灏道道:“你可知天池神水如何得来?”
叶星凡摇头道:“我只听你说过天池神水可解百毒。”
张影灏摇头道:“天池深水是以天池宫独有的天池水母的果实,辅以百年方能成形的昆仑雪蟾、深海神兽蓬莱双头蛟的鲜血,更需以天池宫的独门秘法煎熬数月方能得到十数滴。”
这恐怕是张影灏最多话的一次,可见他的吃惊程度。
叶星凡点头道:“没错,你知道的的确比我清楚的多。”
张影灏道:“这帮疯婆子,魔怔了。”
这几日状况实在太多,以至于之前的经历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向张影灏说清楚。
“你真要去?”
张影灏听了叶星凡转述其中过程,也忍不住微微皱眉。
叶星凡:“谁叫我已经答应下来,而且对方还是那个谁也惹不起的天池宫主。”
张影灏道:“不错,这一趟你确实非走不可。”
叶星凡一直望着他,只是微笑却不说话。
张影灏摇头道:“罢了,我去吧。”
叶星凡笑道:“你不是说不是为我而活的么?”
张影灏:“你不用欲擒故纵,你跟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要我帮你罢了。”
叶星凡点了点额头道:“别人都说我爱管闲事,今天看来你这毛病比我严重多了。”
张影灏道:“你是爱管别人的闲事,我却只管你的闲事。”
叶星凡摇头道:“可惜这次我非得自己去不可。要知道慕天隐受伤,并非他浪得虚名,而是天池宫主武功通神,非你我所料。”
张影灏冷冷道:“黑龙神剑虽然二十年前就已名动江湖,在下未必便输于他。”
叶星凡道:“可你要知道这次的目的是跟踪,继而查出慕天隐幕后主上的身份,并不是正面去交手。说到跟踪人我想我比你更合适。”
张影灏看了叶星凡一眼,又不得不承认叶星凡跟踪人的确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于是冷冷道:“被我琴音所伤半月无法痊愈。我不在场他也斗不过血兰。”
叶星凡摇头道:“可你在场我更放心一些。”
张影灏不耐道:“不用拍了,你去当慕天隐的跟屁虫吧。”
说完迈开步子飞也似的离开,好像一眼也不愿多看叶星凡。
叶星凡笑了笑,他张影灏这么说,就已经是答应了。
既然他答应了,那他无论是明保抑或暗护,血兰自可无虞。
坐回桌旁,叶星凡看见血兰竟已然换回之前的装束。
没有了之前的愉悦,叶星凡知道分别在即,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们就在这里分道吧。”岂料没等叶星凡坐下,血兰已站起。
叶星凡一愣,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心里到底是什麽滋味。
这句话原本该自己说的,但现在血兰先说出口,叶星凡只觉得嘴里有点发酸发苦。
血兰拿起桌上的剑,舒口气道:“我本独来独往,和你这样的人待个两天,七杀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叶星凡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端起一杯酒,却怎么也喝不下去。
自作多情的确是男人的毛病。
血兰将一朵淡红色的兰花放在叶星凡的身前的木桌上,道:“有缘再见吧。”
等红色的披风,如云的长发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叶星凡才喃喃笑道:“世事就是无常才方才可贵,何必如此看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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