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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枞尔骑箐》正文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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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在鸡笼镇却有一个人的力量几乎可以与他匹敌。”乔衍道。

    那高公子很不以为然:“你这言差矣,在鸡笼镇上能匹敌鸠山夫的岂止一人?那是恒河沙数,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只不过,他们都归隐了,否则,十个鸠山夫也不是对手。”

    乔衍本来说的是长庆,想由此提上那高公子的兴趣,让他相信钱化与董盛要他们与鸠山夫角力让鸠山夫得机逃走的事实。哪知他对这样的“奇闻”好像丝毫没有兴趣,反倒说出更大的奇闻。

    感到有兴趣的是乔衍,却不是他。乔衍想像不到在鸡笼镇还有什么这样的异人,而且是恒河沙数。

    除非,那只有他看到的神仙。

    但是这些神仙,这高公子怎么能看到呢?

    他不知道,这高公子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是什么异人啊?这么厉害?”乔衍忍不住的问,忘记了要说明他们不是海盗的目的。

    而那高公子何尝也不是把立功的心思忘了,眉飞色舞:“你当然没有机会见到异人的,他们会飞,你见过会飞的人么?”脸上很得意。

    他说的会飞,当然没有什么了不起,也当然不是我见到的神仙了。乔衍想着,他心上神仙是一闪就不见的,比会飞可厉害得多。

    但是,他对会飞的人没见过,也感到很奇怪。

    “你见过么?”他问。

    “当……当然。”这高公子岂肯说出是道听途说。

    “按照你这么说,那就是与神仙没什么两样了?”乔衍觉得神仙才厉害,但故意将这高公子口中的异人的本事夸大,好让他继续有兴趣去说这些异人的故事。

    “我……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神仙?”这高公子本来就没见过什么异人,只好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别听他胡说,那怎么是飞?是轻功而已?”长庆忍不住掺和进来。

    这高公子瞪了他一眼,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你这个海盗死到临头还在本公子面前自诩见多识广啊?

    “轻功?”他冷冷的,“本公子就会轻功,难不成本公子就是会飞的异人?”

    “那只是你的轻功差。轻功好的人奔跑时就像一缕轻烟,你甚至看不到他的影子。”长庆不依不饶。

    这高公子距离长庆约一丈,却在闪身之间到了他面前,两人都看不到他作势,身形就好像瞬间移动。

    他重重的在长庆胸前擂了一拳,让长庆痛得眼睛发黑,“你这个海盗,本公子的轻功怎样?”

    “哈哈,你这也是轻功啊?”长庆忍住痛,大笑的奚落他,“你能够从这个天窗上翻出去吗?”这高公子的步法虽然快,但长庆觉得步法就是步法,与轻功不能相提并论。况且他也见过轻功,这高公子所谓的轻功,与他以前见到过的相比只算三脚猫功夫。

    这高公子一向自诩轻功了得,甚至自以为可似水上飘,也从来没有人敢说他的轻功不好。

    他甚至感到自己的轻功可以独步天下。钱化与董盛的步法刚好比他的慢半拍,就时时的由衷的称赞他的轻功甚至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也因此受到重用。

    只是他们这个瞬间移动靠的的确是步法,所谓轻功云云,他们没有见过,就觉得这个甚是迅速的步法就是轻功。

    当下这高公子看了看两丈来高的天窗,冷冷笑道:“这点高度算什么,再高我也能翻出去。”

    “行,你能从天窗翻出去,我就佩服你是轻功好手。”长庆仍然不依不饶。他本来说话习惯留有余地,但是他想到陆宛儿,这个不依不饶的性格就好像平空生出来,就是要故意让这高公子脸色难看。

    他也奇怪自己有点不依不饶,若然面对是是别人,他可能会觉得他的话很怪异,但想到陆宛儿,他却觉得乐于这样,也要对这高公子一如既往的这样。

    “你们在上面系根绳索,我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翻出去。”那高公子自问无能为力,只好耍赖。

    长庆忍不住想笑,但他没有笑出来,也不再想去挤兑这高公子,他能知道他的无用就已经很满意。

    这高公子越是窝囊,他越觉得开心兴奋。

    只是这种想法是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

    乔衍听到长庆对轻功的形容,就一直在思考,思考那晚给他送信的人,用的是不是轻功。他看到那人的身影的确就像一缕轻烟,若然不是后来看到他的衣衫,他或会一直觉得,那就是一缕轻烟。

    于是他想,他们究竟是轻功卓绝的异人,还是会轻功的神仙?

    他有点迷糊,那个绿衣女子用的难道就是出神入化的轻功?

    “你说得不错,凭一根绳索就能以最快速度翻出去,这也算很好的轻功。”长庆的内心是调侃的,但神色间却没有表露出来,他已然知道他的“窝囊”,就想不必在这节骨眼上刻意得罪他。钱化与董盛说他们是海盗,或者唯一能让他们平反的就只有这个机会了。

    这高公子得到他的“肯定”,总算保住了自己轻功卓绝的形象,心下感到满意,也觉得这个海盗原来是很会说话的。

    “你们说有同伙招供,你们究竟想不想说啊?”他突然记起“立功”两个字。

    刚才是乔衍说要招供同伙的,长庆一直不知他葫芦卖的什么药。抬眼看看乔衍,看他呆呆出神,又觉得很奇怪。

    “高公子,你的轻功当然是很好的,但力度嘛就很一般了。”乔衍突然微笑着说。

    长庆心想这是事实,但现在不能轻易得罪他啊乔衍。

    这高公子果然很生气,忍不住想上前给乔衍一拳,让他尝尝他拳头的滋味,但刚才听他说要招供同伙,此刻又想着立功,只好强行忍耐,冷冷的道:“本公子的力度不是很大,但拳头招呼到你身上你也不会好受。”

    他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本来是要打乔衍一拳的,但这次忍了,要快快说出同伙下落。

    乔衍道:“高公子的力量比起鸠山夫怎样?”

    高公子不禁语塞,真是想争面子也争不起来啊。

    “他……他是异人类,你怎么将本公子与他比较?”他辩解道。

    “高公子不与他比较,但眼前却有一人与他角力过,而且相差不了多少。”乔衍道。

    眼前有人与他比较过?眼前有什么人?当然不会是他,难道是乔衍?长庆?那高公子意外之至,甚至有点震撼。

    但他突然想到两人是海盗、鸠山夫的同伙,他们之间角过力也不足为奇。他们的武功虚虚实实,与鸠山相差不远也不足奇。

    他觉得乔衍是在拖延时间,或者是借题发挥,好想出脱身之法。

    “你别说些没有用的话,速速说出你们的同伙。”他恶狠狠的。

    “是你的两位保镖要咱们到这与鸠山夫角力,让鸠山夫乘机逃走。”乔衍很平静的说。

    乔衍终于说出来了,门外偷听两人则吓了一跳。他们刚才听乔衍他们说的是“轻功”“力度”,一点也像没有扯到他们身上,正渐渐感到放心,哪知乔衍突然之间就说到了他们身上。

    这时他们都忘记了那高公子的命令,迅速打开门往乔衍冲去。

    “你们出去。”这高公子的尊严再一次受到挑战,这两个保镖都当他命令是耳边风。

    两人顿然止步,主人的话声不大,但很冷,很威严,也充满恼怒。

    钱化道:“公子,他……他们……”他想假意分辨。但这高公子眼前只有命令、威严,喝道:“命——令。”

    这两个字的声调拉得很长,显然已是愤怒到了极点,两人若再抗令,那就只有翻脸无情了。

    两人心上似有一万个不放心,压得他们像要抬不起脚步,却也只能装作步履轻快的走出去,关上铁门。

    “你继续说。”那高公子表现出一脸威严。

    乔衍刚才还很不放心,担心钱化与董盛听了他的话迁怒于村中的人,只述说了一个开头,此时看了这高公子的态度,也确信他对角力之事并不知情,放心说道:“他们叫咱们与鸠山夫角力,后来鸠山夫得机逃走了就说要咱们承认是海盗、鸠山夫的同伙,否则就抓了咱们村上的人。咱们不认识鸠山夫,也不是他的同伙。”

    这高公子虽然甚是自负,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分辨事物的能力,这两人像扶桑人吗?一点不像。像海盗吗?其实一点也不像。乔衍的话倒是让你想到他的两名保镖是为了推卸责任,诬陷了长庆与乔衍,也骗了他。

    刚刚想到也骗了他,那钱化假他父亲之口说的那些话也就浮上脑海。

    “你们——进来。”他拉长声音对着门外大叫。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打开门,又以极快的速度走过来跪在这高公子面前,他们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消减主人的火气。

    “你们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次。”这次这高公子的话音不是很大,却是冷森森的,让钱化感到必须坦白,不能说谎。

    这高公子终于知道了真相,来不及责怪两人,两个念头迅速泛起脑海,这将是两个极大的功劳,他“查明”真相,他父亲不称赞他不行了,他救了这两人,在陆宛儿眼中何尝不是极大的功劳!

    他会惩罚钱董两人,因为他要表现作为主人的威严,但是不急于立即惩罚,因为他很有点离不开两人,哪家的姑娘漂亮,还得他们助他去游说,他想欺榨一下百姓,还得他们出面……

    他会让他们“无罪”,但这个计策不必急于施行。

    次日,长庆与乔衍终于回去了,这高公子赞同钱董两人的主意,找来两个年龄相仿的犯人代替长庆与乔衍以应付大司马。当然那高公子会表现的“毫不知情”,将来有什么事情要钱董两人一力承担。长庆与乔衍在牢中待了两夜,几度在虎口逃生,能够平安回来,本来会满怀喜悦,但他们心中都有一事感到苦闷。乔衍父母对他的脸色越发阴冷,这个不成材的儿子,除了有看书的恶习,此时还多了一个犯人的称号。他们不去问事情的经过,只知道犯人就是犯了事的犯人,而犯事也是不成材的表现。

    长庆的母亲得知事情的真相,倒是心向儿子把一些当官的人随口骂了几句,但长庆却为陆宛儿担心,那高公子明确告诉他,是陆宛儿求情才放了他们的。

    好在,菜圃依然青绿,除了地上的草明显长高,与两天前好像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地上有很多脚印让他们感到奇怪,一些菜有明显被踩坏的痕迹。

    是什么人将菜圃当作玩耍场地了?他们想。后来紫翘自个儿向乔衍邀功才得知是她的。她说两天来都在帮忙看管菜圃,只是只限于看,地上的野草与浇水是不管的。

    这都没有什么,因为乔衍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她有没有帮忙,有什么关系呢。

    不错,乔衍的心思都在经书上,父母对他的态度、紫翘的表现等等都能够忽略不计。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风风火火的冲了个凉,然后就去查看经书。看到书本安安稳稳的放在那个窟窿中,内心立时感到一阵温暖。

    两天来,让他深刻感受到武功的意义,假如他身有武功,就不会受那人要胁,就不会害怕老虎,甚至也不会受钱化与董盛的威胁。他可以保护心爱的人、村庄,甚至是打击海盗、保护百姓。

    两天没有打坐,他感到有点如饥似渴。他努力的想冲开胸前大穴的“淤阻”,一连两个由入夜几乎到天明,可是“淤阻”依旧,体内那股隐隐感到的力气难以达到手脚上。

    两天来,生活又好像回到了常态,浇水、松土、给藤蔓上架……只是好像他们的心思有了一点点改变,由谈生活改为谈武功,长庆强烈要求乔衍与他合练“佛珍心经”,乔衍一来知道经书宝贵,仍然不想乘人之危,最主要的还是心思在“枞尔经书”上,一时没有答应。

    而长庆,与乔衍谈的虽然是武功,但好像有九成的心思都在陆宛儿身上,他感到迷惑,不知该不该去找她,他这个“癞蛤蟆”与那好像无所不能的高公子究竟有没有可比性呢?

    他好像一直很沉默,乔衍能明显看到他由开朗阳光变得好似阴雨连绵。

    而乔衍也在变得沉默,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怎样才能“穴流倒转,一泻无痕”。

    在回来第三天的中午,他突然想到给钱化与董盛治疗穴位淤阻的情景,他不知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他只知道,他是按照穴位闭阻给他们治。他推测肩头撞到他们身上的位置,结合他们的症状,想到或有可能刚好撞在期门穴上,就以竹签为针,施以针灸之法。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奇迹似的醒来了。也或者可以说,他们被撞封闭的期门穴被解开。

    他有点兴奋,像是在迷惘之中找到了一个前行的方向。

    但是毕竟,他感到冲开穴道太难了,兴奋的心情只有一点点而已。

    他削了数根竹签,找来一点艾叶,等不及到晚上,就在那个观看云层变幻的山坡,给自己施为。

    他摸到期门穴位置,慢慢的上一根竹签,竹签刺进肌肤,有一股尖锐的刺痛,也好似有一股电流震颤到心脏。

    他咬着一边嘴唇,在期门穴周围一连刺了数根,由刺第一根竹签时尖锐的刺痛,到后来只感到一点点的麻木,刺针的手法越来越娴熟。

    他斜躺在山坡,用手指轻轻颤动签尾,好似每颤动一下,都能激发出一股电流,有点酸痛,却很舒服。

    每支签都动了数十下,就点燃艾火,在签上慢慢熏烤,之后继续颤动竹签。

    他记得当时约颤动竹签数十下钱化与董盛就醒来了,他在给自己的每根竹签颤动了数百下之后,盘膝坐在草地,尝试那股气流能不能顺利从期门穴通过,但是明显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十月天气虽说还没有寒风刺骨,但也已有一股很深的凉意,此时却感到周身都是汗水,紧张、焦急让他好似置身于火炉旁。

    其实他最多的还是焦急,有什么比想努力却不能努力的感觉更让他焦虑呢?虽然打通穴道也是个努力的过程,但他不能确定这样的努力有没有成果。而不能有成果,对经书后面的努力就难以进行。

    他感到有人轻轻的拍了下他的肩头,他觉得是长庆,但又想到不是,感觉长庆在他打坐时不会打扰他。显然也不是她妹妹,厚实大掌拍过来的不是妹妹的轻柔。当然也不会是他的父亲,他父亲不会这样给他打招呼,只会吼叫。

    那会是谁呢?

    他愕然放松身子,抬头看到一张让他魂飞魄散的脸,大半边脸面都被头发遮住,眼睛、嘴巴都在向着他怪笑。

    他蓦地站起来转身向着那人喝道:“你来这干什么?”

    来人正是鸠山夫,他的手镣脚镣已然卸去,一身囚衣也换成了普通衣服。长庆说他的手铐是黑石打造,比铁还硬,不知他是怎样卸去的。

    “咱们,来做个交易。”他坐下草地上,脸上好似并无恶意。只有语调,一如既往的怪。

    只是乔衍已不以及为然,因为他已知道他是扶桑人,他们的语言本来就不同。

    “咱们有什么好交易?”乔衍远没达到可以对他随便拒绝的能力,只好随机应变,看他要说什么。

    “你,坐下来。”他指了指前面的草地。

    乔衍还要保留准备逃跑之势,即便他觉得跑不了,但这种心理却是自然的。

    “你有什么事就请说。”乔衍依然站着。

    “你不坐下?”那人有点恼怒的样子,好像怪乔衍拒绝他。

    乔衍想了想,对方叫他就坐,拒绝的确是有点不礼貌的,而且这时也已由咋见他的惊惶转为沉静,就依言在距他较远的地方坐下。

    “你们这地方的风景不错。”他抬头看看四周,发出由衷的赞叹。

    这时天气稍凉,附近不见孩童玩耍,无心竹有几分淡雅,几分娴适的开着花,花香也是淡雅,却中人欲醉。绝妙的花香,宁谧的环境,难怪他会发出这样的赞叹。

    只是乔衍觉得,他的赞叹并没有好意,他甚至能感到了恶意。

    “你来这到底想怎么样?”乔衍冷静的问。

    “我想在你们这里做一个基地,一个招兵买马的基地。”那人开门见山。

    “不可能。”乔衍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基地,也来不及去想,他只知道,绝对不能打扰这里的平静,便立马拒绝。

    “有什么不可能?我说可能就可能。你们的性命掌握在我手中,难道你们都不要性命了?”他的话语明显带着欺凌之意。

    于是,乔衍又感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不但关乎到村子的宁静,还关乎到乡亲们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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