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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归一 第20章 时代映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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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发生的事情,张韬当然是不知道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趋势做出判断。

    自从孙皓入洛后,朝中众臣数次奏请泰山封禅,即便如同鲁褒这样在仕途中碰了壁的,亦是对皇帝赞赏有加,谓之为古往今来少有的明君、一手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可以想象,原本只是继承父祖三代人的功勋,迫使曹奂退位而威权不足的司马炎,此时由于灭吴,对朝政的掌控力是空前的强大!

    既然民心可用,十多年来一直在功臣宿将与世家门阀挤压下夹着尾巴做人的他,又怎会不趁热打铁尽可能地将权力拿回自己手中?

    大晋从乱世中走来,为了杜绝地方割据的土壤,他首先限制的便是州郡的权力。除了大规模削减郡一级的驻军人数,还将州一级的刺史进行军政分离。只有持节都督才有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资格,一般不加“将军”称号的人,只能称之为“单车刺史”,对于军事没有过问的权力。

    这样一来,州刺史便失去了叛乱的可能,即便发生意外,亦可以及时扑灭。

    对于皇族来说,强干弱枝也提上了日程。

    当初曹魏不立宗室,国朝没有藩蔽,致令司马氏父子可以轻易掌控朝政,至司马炎而行篡逆。既然有了前车之鉴,所以大晋立国之初就大封同姓,在开国同一年大封宗室二十七人为王。

    只不过当时王国初建,各种规章制度都未能成型,所以宗室诸王便寄居洛阳,不到封地就藩。到了咸宁三年,司马炎顾忌齐王的威望已经逐渐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在荀勖的建议下,便诏令除了在朝廷有官职的诸王外,其余悉数前往封国。

    当然,他针对的主要是齐王司马攸。

    只要这个弟弟待在洛阳一天,他就一天寝食难安。

    只是可惜,景献皇后羊徽瑜(司马师的老婆)于咸宁四年六月去世。作为礼法上的母亲,齐王司马攸在“父亲”司马师去世后,一直勤勉侍奉。如今需要为母亲守灵三年,也便有了留在洛阳的理由。

    为了压制齐王,司马炎甚至剥夺了弟弟行礼的资格,得亏朝廷上下据理力争,方才作罢。他力排众议、决定在司马攸守丧期间伐吴,亦未尝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毕竟一旦未来司马攸夺得伐吴主导权而建立功勋,那他还有什么底牌来制衡这个弟弟?

    如今三年之期已过两年,即便司马炎有灭吴之功,亦是顾忌弟弟的起复。

    为了杜绝齐王日后不往封国就藩的借口,他如今已下令在京诸王悉数就藩,只要齐王服丧期满,亦是同样的待遇。

    想到琅琊王司马伷已经携家带口返回封国,那位夏侯府的管家牛钦也跟随世子妃夏侯光姬而去。这个世道的车轮滚滚而前,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就改变方向。张韬便知道,留给齐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即便他对这段历史模糊,亦知道司马攸最终也没能坐上皇帝之位。

    这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在朝廷三派中,父亲张华与两位兄长均对齐王司马攸有着过人的好感,无数次议论中都透露出期待齐王继承大统的渴望。

    很显然,他们张府,即便不是齐王派,恐怕也不远了。

    要知道在朝廷斗争中站错队的,往往下场都很惨。不像后世那样多少变得温和,最多不过在秦城监狱圈养终身,在这个时代却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他不信自己的父亲看不到这一点,如果父亲没有政治上的敏锐嗅觉,又怎么可能凭借一介寒门上升到当朝权贵的位置?夏侯府中假山中的暗道已经揭示,这个父亲并不简单。

    因为很明显,那暗道的修建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虽然他目前还不明白,夏侯氏乃曹魏之余孽,而张家乃本朝之新贵,两者又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

    还好,至少在齐王守丧期满前,大家还有一年的缓冲期,并不会马上就进入短兵相接的状态。

    张韬此时最大的期望,就是父兄别在这个过程中受到牵连。

    可是自己该如何向父亲开口呢?即便是大名士孔融,七岁让个犁都能被众口相传,成为神童的代表风行全国,他现在可是只有五岁呀!

    五岁的幼童如果能与朝廷重臣纵论天下大势,绝对会被目为妖孽。

    哎,脑阔疼。

    张韬揉了揉太阳穴,再一次感觉到年龄小也未必全是好事。

    虽然他很多怪异的举动以及惊世骇俗的言论不会被大家当真。但正因为不会当真,也便失去了被众人信服的基础。

    正在张韬发呆之际,却见同窗郅辅满脸嬉笑地凑了过来,一脸的猥琐道:“张公子,今日下午先生休息,我们已经决定去偷枣,你要不要一起去?”

    “偷枣?以你们郅家的财富,难道还买不到枣子?”

    张韬吃惊地看着郅辅,满脸的嫌弃。难道如今的富家子弟都是这样体验生活的么?有的是女人不玩,非得闯入女宿舍偷丝袜。好好的床铺不搞,老是喜欢打野战。

    果然有钱人的生活不是他能懂的。

    这小子虽然不是世家出身,却比大部分学馆中的世家子都有钱。毕竟郅家在东市开设的屠宰场,其出产的羊肉、狗肉、猪肉几乎供应半个洛阳城,即便是宫中宿卫亦要定期向郅家采购,没有钱就怪了。

    相比之下,有些世家子由于身在小宗,除了仕途上得到一定程度的保障外,并不能分润到家族多少财富,很多人由于清贫一日两餐都难以保证。

    即便如此,如果可以更换,相信郅辅哪怕散尽家财也愿意成为世家子。

    据他所知,这个时代的身份证分为四种:即士籍、编户齐民籍、市籍与奴籍。

    所谓士籍,也便是大晋政治待遇最高的阶层,他们的的仕途一定程度上得到保障,只要条件合适便可以通过举荐进入官府中做官。

    编户齐民籍主要功能便是用来种地以充实国库,上个月颁布的占田制正式废除了曹魏以来的屯田制,让这一阶层的生产热情得到了极大地提高。

    占田制,指的是按规定赋予每个人等额的土地,然后课以赋税的土地制度。

    此时由于连年征战,人口急剧减少,大量土地抛荒。为了提高国家税收,占田制提出:一名男子有权拥有土地七十亩,一名女子有权拥有土地三十亩。如果土地不够,那开垦出来的无主之地归你所有,直到达到国家规定的亩数上限。

    要是你觉得开荒太累,随便种点自己吃了就算了,那么不好意思。在男子七十亩中,成年男子有五十亩、十三到十五岁之间的未成年男子以及六十一到六十五岁的老人有二十五亩,成年女子有二十亩是需要交公粮的,每亩交公粮八升。

    什么?你家土地不够?

    那快去垦荒啊!先到先得,垦完即止!

    虽然很累,但是占田制相比于屯田制毕竟还是进步太多。在屯田制中,收出来的粮食七成乃至八成要上缴国家,屯户只能留下维持生活的口粮。毕竟在“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年代里,有足够的口粮生存下去就是最大的奢望,你不能要求更多了。

    而在占田制下,只要占足耕田,成年男子有二十亩,幼童与老人有二十五亩、女子有十亩收成归自己所有,是不用缴纳税赋的。

    在田税之外,还有户调。

    所谓户调,说的是以户为单位,每年要缴纳一定的布匹。成年男子当家的,每年要缴纳绢三匹,绵三斤。该户成年男子因故死亡,导致只有成年女子当家或者幼童与老人当家的,缴纳一半。当然,边境地区经济不发达,可以适当少缴。

    具体为,边郡缴纳规定的三分之二,更远的缴纳三分之一。

    这就是编户齐民籍,虽然男耕女织劳累终年,只要辛勤劳动,毕竟还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并且拥有属于自己的人身自由。

    而市籍,则是属于商人的专属,只要前往市场交易,没有市籍是无法拥有交易权的。商人盈亏自负,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也没有做官的权利。好处在于,即便没有土地,只要经营得当,仍然可以养活一家老小。

    当然,那些大商人经营天下最终富可敌国,买田置地则是属于特例了。毕竟无论哪个行业,一旦做到极致,他的地位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尊重。

    至于奴籍,则是敌国子民以及叛臣家属,亦或者家贫无法自立甘愿卖身为奴,还有一些被权贵人家掠夺而去,于此失去人身自由,最终沦为奴婢之属。

    即便法律规定不可贩卖人口,然而由于经济地位的不平等,一旦权贵阶层买卖人口,官府实际上亦予以默认。

    譬如说,法律规定个人盗窃案金额达到两贯钱可以报警,然而你价值十贯的摩托车被偷,捕快也未必愿意为你立案——名与实从来都不是完全重合的。

    他们张家便是属于士籍,而张孟便是属于奴籍了,眼前的郅辅家中便是属于市籍。至于编户齐民籍,由于他们均在帘外听课,加上自然而然形成的隔膜,张韬只认识一名叫做这孙敬的同窗,努力程度并不下于在场的任何一人。

    “不一样啊不一样,他家的枣子,你哪怕有再多的钱也是买不到的。不要说我郅家,哪怕是皇帝,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是吃到。”

    郅辅努着嘴朝着身后嘟了嘟,却见江虨、郤庄等人早已经聚合在一处,哪怕是华畅兄弟,亦有些跃跃欲试。九月啊,正是枣子成熟的季节,却不知是谁家的枣子,名气这么大。

    孩童毕竟是孩童,哪怕出身世家,“熊”的天性也是难以改变啊。

    也罢,老子就陪你们过去见识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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