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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之行 第23章 书与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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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尖酸刻薄)。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取巧耍滑)。”

    国子监中,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手握竹卷,高声朗诵道。

    国子祭酒谢衡看着少年,眼中露出满意的笑容。聚天下英才而教之向来是他的抱负。眼前的少年出自河东裴氏,不光聪慧好学,为人也是极朴实。

    完全可以说,即便在国子监数千学子中,这少年也是一块难得的璞玉。

    少年名叫裴頠,乃是已故司空、巨鹿郡公裴秀次子。

    方今四海大族,论人才之盛,首推琅琊王氏与河东裴氏。而以文采而论,河东裴氏犹有过之。新一代子弟当中,裴頠、裴苞、裴盾、裴瓒、裴遐……无一不是人中之龙。

    裴頠虽然出身华贵,却无多少骄横之气,只此一点便胜过旁人太多。

    谢衡刚过不惑之年,多年来苦心向学,前后两房妻室都没有留下子息。好在天不绝谢,如今的妻子终于帮他生下一子,取名谢鲲。

    北海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陈郡谢氏原本不过是会稽郡的一个小家族,后汉末年动乱时谢景隽携家带口前往陈郡阳夏,由于倾尽全力支持曹操,家族逐渐开始崛起。其子谢缵在曹魏时代做到典农中郎将,更是在改朝换代中被司马昭授予万寿县子的爵位。

    谢缵便是谢衡的父亲,如今以近七十高龄致仕在家。整个家族的重担也便落在了谢衡的身上,如今他身为国子祭酒,只希望谢氏崛起的希望能在儿子这代人身上实现。

    裴頠不知道自己的姿态落入先生的眼中,已换来无声的赞美。他诵读诗书朗朗上口。眼看着一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便收拾一番准备回家。

    自从裴秀去世后,巨鹿郡公的爵位被大兄裴浚继承。而他作为次子,父亲去世时不过五岁年纪,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他懵懵懂懂。

    十年后,他已经逐渐明白了人情世故。

    国子监外,一名老仆早已经驾车等候。一年多来,均是这名老仆接送他上下学。在裴家,大哥实在是太忙,忙到无暇管及于他,他所拥有的也不过是一日三餐以及立足之地而已。

    多年来,侄子裴憬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名义上虽然是叔父,实际上却比侄子要小上五六岁。他知道裴憬为何讨厌他,因为按照礼法,待他行了冠礼,便可以提出分家。

    裴家的房屋,裴家的庄园以及裴家的奴仆,他能分走很大一部分,这让作为长房长孙的裴憬如何能忍?

    好在如今年方束发,距离冠礼还有些年头,可以安静地读书而不用去管家中那些糟心的事情。裴頠出了国子监,坐上牛车轻声道:“回去吧。”

    “好嘞,二公子你坐好了。”老仆打了个鞭花,轻轻地拍在牛臀上,牛车缓缓地朝城北走去。

    裴府位于城东北步广里,这是一处占地极广的宅子。牛车在侧门旁停了下来,裴頠在老仆的搀扶下正要走下马车,抬头之际突然见到府中白幡飘飘,他心中“咯噔”一下,暗呼不妙。

    侧耳倾听,府中似有哭声传来,正要开口询问,却见管家满身孝服从府中奔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道:“启……启禀二爷……家主他……他……去了!”

    裴頠闻言,不由呆了一呆,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的,竟是十年前父亲故去的一幕。

    ——————〇〇〇——————

    鹊桥仙中,张韬跪坐在案几前,他手握毛笔,对着字帖认真地写着。自从那日字体被父亲嫌弃,他便决定下苦功夫将自己的书法练好。

    前世还不理解为何书法大家多出于魏晋时代,此时逐渐明白了。因为自从汉末以来造纸技术逐渐成熟,书写载体从竹简、丝帛朝纸张上转移,而书写工具也逐渐由刻刀朝毛笔转化。

    当初一把刻刀,一台磨刀石,便是官吏全部的书写工具,所以属吏之流被称为“刀笔吏”。自从毛笔的书写被逐渐接受后,大家才发现原来书法可以多样化,会形成别样的美感,这极大地激发了他们创作的热情。

    后世唐朝的张怀瓘在书法品评《书断》中,将书法水平分为神品、妙品和能品,其中身处神品的十二人全部是魏晋时代以及之前的人物。

    比如说李斯的小篆、蔡邕的飞白以及八分书(隶书的一种)、钟繇以及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行书、隶书,卫瓘的章草等等。

    哪怕父亲张华书法稍次一些,其章草也居于妙品之列。

    简单说,由于王羲之父子还没出生,此时学习书法,隶书与行书基本学习钟繇,而张芝的行书与章草也被大多数人所师法,八分书与飞白则是蔡邕的拿手好戏。

    比如说,当世书法造诣最高的人,首推卫瓘与索靖。二人均是师法张芝,却各有特色。

    那张芝字伯英,乃是汉末“凉州三明”之一的大司农张奂之子。卫瓘便说过:“我得伯英之筋、恒得其骨、靖得其肉。”

    卫恒乃是卫瓘之子,卫氏书法传家,祖孙三代皆是书家。而卫瓘新升尚书令、索靖又是尚书郎,二人书法水平各有高低,所以被人称之为“一台二妙”。

    当然,他现在还不是学习章草的时候,临摹的乃是钟繇的《贺捷表》。此表乃是建安二十四年,钟繇六十八岁时听说关羽被杀而上的贺捷奏表。

    按照父亲的说法,此表是真书(楷书),却带有行书与隶书笔意,最是适合初学者临摹。所以数月以来,他除了筹备“鹊桥仙”以外,便是临摹这张字帖。

    前世由于学业的缘故,他的硬笔字写的是极漂亮的,可惜并无刻意去学习毛笔字。所以在父亲的指导下,他着实挣扎了一阵子方才摸到一些诀窍。

    不过一法通万法通,五个月下来,他的书法水平已经大有提升,远远将侄儿张舆甩在了身后。

    还好,如今“鹊桥仙”门前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他的生意开业只有短短短一个月,已经将名气打了出去。

    只是当初思考再三,他还是决定采用下策,也便是利用代理人经营产业,自己在背后指点。

    他不是没想过采用上策,然而他清楚地知道“炒菜”的味道。也许有着司马炎的赞许,别人不会轻易动他。可若是司马炎吃上了瘾,他短期内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培训厨师?

    宫内成千上万口人,岂是几个厨师就能忙过来的?

    而当初因为没有启动资金,他不得不与石崇达成妥协,贱卖自己的“摆钟”。吃了一次亏,他怎么可能会将酒楼业这么一大笔利润拱手相让?

    反复思考之下,他还是决定采用下策。

    还好,对于此事,父亲并没有反对。也许对于父亲来说,他还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儿子创建的酒楼背后有多大的系统,哪怕他看了自己写成的行事计划。

    开一家酒楼看似简单,实际上在白手起家的基础上却是极难,不但在开业前要统一筹划,开业后也要持续保障。不然的话,等待他的只有倒闭的下场。

    人员的分工、原材料的供应、菜品的制作、酒楼的推广……每个环节都大意不得。就拿豆制品来说,从黄豆的采购,到豆芽、豆腐、豆腐干等品类的制作,每一个过程都需要人手。

    从兖州返回洛阳后,张韬前后筹划了四个月酒楼方才开业。在这期间,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厨师的培训上。因为他深切地明白,厨师是一家酒楼的灵魂。

    然而厨师不是那么容易培训的,毕竟“新东方”厨师速成班也得两年时间才能培养出一名合格的厨师。他所凭仗的,不过是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未曾普及炒菜,口味并不如后世那般刁钻。哪怕菜肴的品质低一些,他们尝起来也会感觉美味。

    他一直觉得掌厨的最好人选是虞婧。可惜跟父亲提了一次后,父亲帮他查询了一下,才知道司马炎为了安抚这群东吴宫人,选取了一些出身江左大族的女人进行封赏,虞婧也在其中得了一个“才人”的名头。在这种情况下,虞婧已经不可能出宫了,这也让他扼腕叹息。

    虞婧无法出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张孟四个儿子中,只有张二牛和张三牛对口味的感受还算敏锐,所以后厨中便以他二人为主。

    大牛由于为人内向沉稳,张韬便让他维持酒楼的日常杂务。四牛为人灵活好说,是个喜欢耍嘴皮子的人,张韬则让他负责酒楼的采购。而张孟,作为他最信得过的人,让他去负责酿酒——以自己传授的方式。

    至于虞圆,虽然只有八岁,从姊妹离别的悲伤中缓过来后,却表现出一股好学的劲头来。自从那日家宴中吃了自己炒的菜肴,得知他有开酒楼的想法后,为他忙前忙后,减轻了他不少负担。

    除了这些他所熟识的人,为了让酒楼正常运转,他不但从人力市场上买来了三十多人帮助做事,还招揽了十多位歌姬前来卖唱。

    是的,朝廷虽然明令禁止人口买卖,但是私底下的人口交易从来没有停止过。甚至很多人活不下去了也会插标卖首、自甘为奴。至于抛妻弃子、卖儿鬻女,更是常事。

    他居中策应,在短短四个月内搭起骨架。剩下的一切,只能在实践中慢慢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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