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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窝网 -> 历史军事 -> 1618:燎原

诡变 第六十八章 辽东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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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走到了冯君晨的马车前,大雪之中,冯君晨双拳一抱道:“恺阳先生今夜来尚书府,必定也是为了辽东之事吧?我这一个小小给事中,内阁里的事情还没摸清楚,这次辽东经略,为何偏偏选了杨镐大人,自打杨镐去了辽东,这辽东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内阁难道还不清楚吗?我本以为,内阁等了这几个月,也该看清楚杨大人的本事了吧,这还不换一个人吗?”

    孙承宗一脸凝重地道:“这那么多人去了辽东,大家都不是瞎子,辽东那里有什么人,有什么事情,那么多双眼睛还看不到吗?这么些日子,兵部里收到辽东那边的邸报还少吗?辽东的事,李成梁第二次进辽东的时候就荒废了,兵部武选司里的那些辽东的兵档上的人,早就没有了,所以不得已,才从各地抽调客军,这些客军互不统属,有的跋涉千里,到了辽东疲惫不堪,又互相掣肘,所以内阁才急匆匆地把杨镐派去,这杨大人,好歹在朝鲜领过兵,有点威信,又是中堂大人信任之人,不派他去,难道再派个李如松这般的吗?”

    “若是能派个李如松倒也罢了,总好过再来一次蔚山之败。杨经略为人清高,素来看不起武官,此次出兵,除了辽军以外,还有九边,江浙各地的客军,人数庞杂,互不统属,互不配合,相互之间本来就不易相处,再派个如杨经略这样的,不就是加深上下之间的怨恨吗?这些天我在兵部,辽东上下抱怨一直就没停过,总兵们相互抱怨,文武官员相互攻讦,总兵们与杨经略相互掣肘,这上上下下的没完没了,邸报一个接着一个,杨经略到现在都没理清楚,这仗硬打下去的下场,内阁的诸位难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

    孙承宗叹了口气,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兵部给事中思虑深远,是当朝之内不可多得之人,结果当初深陷于党争之中,满腹大才化为一腔悲愤,这次猝然来京,他本来很是兴奋,本打算依靠自己的关系推荐此人,哪想到却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

    “文荀啊,内阁里的各位大人不是傻子,杨大人有几斤几两,中堂是清楚的,可你还没搞清楚中堂为什么要派杨大人做经略吗?”

    冯君晨愣了一下,他看了眼孙承宗。

    “当初李成梁在辽东的时候,辽军独大,整个辽东都姓李,朝廷的水很难泼得进去,为了对付北方的鞑子,朝廷忍了那么多年,才把李成梁给拿下来,后来辽东有事,无奈之下又启用李成梁,李成梁了,也聪明,明着捞钱,实则避祸,身后的事情,他也不管,以致于辽事日坏,正好给了朝廷夺回辽东的口实,可这辽东拿下来了,辽军可还在,李家可还在,这么些年来,朝廷表面上重用辽将,实际上早就想取而代之,这么些年来,都没动过李如柏,现在,这建奴起来了,辽军又压不住,这机会不就来了吗?所以朝廷云集大军,想要一箭双雕。”

    “事关国家生死,到这个时候了还在玩这些猫腻!”冯君晨狠狠地跺了跺脚,“这也就罢了,这派谁不好,非派杨经略。”

    “这大军出动,肯定会有经略,这经略也须有文官担任,这中堂大人也是无奈之选,这中堂大人一派的也就杨大人领过兵啊。”

    “杨经略可不是当场朝鲜的邢阶大人,他可是满脑子要效仿阳明公的,这满脑子自命不凡,却偏要指挥诸位总兵,这些总兵有辽军,有边军,有江浙之军,派系繁杂,矛盾重重,他若是能坐下来好好了解,细细捋顺倒好,可这位杨大人是鼻子朝天看的人物,听不到半分手下的意见,这杜松和刘梃对他可是颇多微词,这样的人怎么调动诸地大军啊!这使不得大军,只能各自为战,要是让人钻了空子,会被人各个击破的。”

    孙承宗也不说话,看着冯君晨一脸激动,他能理解冯君晨的激动,兵甲之事,本来就是国家大事,可是现在内阁里却完全没预想到兵事的凶险,文武互相掣肘,各军互不协调,熟悉地形情况的辽军更是对客军极度不满,而客军因为气候,后备之事上下失措,这未战,败局已经显露,这种种的迹象已经显露了败局,可是内阁里的人要么是不懂,要么是懂得不愿做声,而中堂大人则有着自己的算盘。

    这仗还没开打,天平就已经倾斜了,犯了这么多忌讳而不败的,古往今来,少之又少,可惜读过兵书,读懂兵书的人还是太少了。

    “依我看,朝廷根本没拿这群建奴当回事,”冯君晨身上已经满是落雪,他叹了口气道:“中堂大人为了自己的官位权势,派了杨经略主持辽东,只要辽东大胜,便是中堂大人运筹帷幄,统帅全局,自然官位权势一个不少,甚至青史留名,万古流芳。这杨大人,统理大军,只要得胜,便是大明第二位阳明公,各路总兵,都想着争先恐后,斩级而归,好搏一个功名利禄,这上上下下,怕是大家脑子里已经在想如何分这胜局的果实了。”

    孙承宗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是啊,文荀你说到点子上了,这上上下下,大明的文武官员,可都忘了这大明胜过,可也败过,可大家的脑子里都只记得咱们怎么赢的,却忘记咱们怎么输的,这所有人都以为建奴都是些山野蛮荒,根本不会排兵布阵,与大明相比,他们都是些可以随便碾死的蚂蚁。”

    冯君晨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

    只有他除外。

    冯君晨并没有在孙承宗面前提那个人,那个人的信里提了很多,让原本对辽东不甚了解的冯君晨去查了许多辽东送来的邸报。

    在那些各种自相矛盾,荒唐可笑,乱七八糟的大明辽东邸报中,冯君晨把这些邸报前后结合,凭着自己惊人的记忆力和推断力,他在这些半真半假以及各种荒唐透顶的邸报中发现了一个可怖的事实。

    那个名为努尔哈赤的老奴绝非无能之辈,而建奴也并非乌合之众,相反,在年初的抚顺之役,这个老奴把官军耍得团团转,官军不仅损失惨重,大明的百姓也被掠去极多,兵部的呆货还以辽军无能而弹劾战死的辽军将领,这满朝廷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查抚顺发生了什么。

    抚顺之役里,这老奴偷袭,设伏,击杀辽军总兵一步扣这一步,一环连着一环,把辽军打得大败亏输,所以如今大军云集辽东,诸军之中,辽军最为沉默,显然是因为之前的抚顺之役被打怕了,打掉了锐气,可是挨着面子,谁都不敢说,谁都不敢提。

    而现在这只大军同抚顺之役的官军一样,将帅对于对手一无所知,那老奴是个什么脾性人物,习气如何,手下有哪些将领,军备如何,兵力如何,训练如何,士气如何一无所知,朝廷里,大军里,没有人关心,倒是战后如何分遣辽东朝廷里倒已经早就算计清楚了。

    只怕到时候这诸军如同抚顺之役后的辽军,被打得锐气丧尽,闻风丧胆就坏了。

    冯君晨来京城的这几个月里,他已经受够了这上下的酸臭官员,这些人,比南京里那些个闲散衙门里的老头子还要酸腐,整日里除了在朝堂上为名利你争我夺,便就是去青楼楚馆醉生梦死,挥霍无度,至于国家大义,无人关心。

    若是大军大败,则辽东震动,辽东震动,则京师不安,京师不安,则社稷危如累卵。

    外夷建州,毕竟非我族类,若是重蹈了前朝旧事,那他们这些人,不但是社稷的罪人,更是华夏的罪人。

    “文荀,你我虽是一介书生,但是毕竟是大明的臣子,”孙承宗在雪中站直着身子,昂然而立,漫天飞雪已经将他打扮地满身银白,“如今国家正是危难的时候,便正是你我出力的时候,可再不能学你南京的样子,避而不出了。”

    冯君晨看着他,显然他也是看到了此战的凶险,只是听到他这一句话,他似乎又听到了当初秦淮河上那个年轻人为华夏而战的豪言壮语。

    “恺阳先生,我此来京师,就是抱定效力国家而来,只是怕到了你我出力的时候,国家已经危如累卵了。”

    孙承宗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一怔,原本还算淡定的脸上立刻变得肃然,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今的这朝廷,是容不得他们这些无名无派的人的,只有等到那一日大势已去,无人可上的时候,才会轮到他们这些人,而那时他们又能做到何种地步呢?

    “尽人事,听天命,只能如此。”

    冯君晨一脸正色,朗声道:“大丈夫竭尽心力,何听天命?”

    风雪愈大,漫天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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