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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窝网 -> 历史军事 -> 抗战铁血路:八千里路铁与血

作品相关 兄弟,来生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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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导读(二)

    三狗若有所思的说:“其实,有些架,明知打不过,也要去打。”

    “那你就不怕打输了?”

    “既然决定了要打,就不去想会不会打输,也不怕会不会打输,打输了也只不过倒在地上,疼一会而已”

    “也不怕被家里知道,被老爹揍得像狗一样?”

    “没想这么多,有些架必须要打的,还是要去打;输了咱不丢人,被老爹狠揍也不丢人,就像现在这样光屁股,咱都不丢人;但是,如果那天我们不去打,那才丢人,走到哪都会被人看不起”

    “你这话我认同,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明诚虽然屁股还疼得直咧牙,但还是表示深深的赞同。

    ……

    三狗爹把明诚爹放一边坐着,也不说话,过去大胡子面前站好,双手向内屈着,一个马步扎了起来。

    潘大胡子发一声喊,一个直拳,直捣三狗爹的胸口,“嘭”的一声,打的三狗爹连退五六步才堪堪站住,胸口处一股热血急速向上冲涌着,差点张口吐出来,硬生生的一口气给咽了下去。

    再次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原处,对着大胡子说:“来”

    潘大胡子自己清楚,刚刚只是用了五成力,来试探下,没想到这个相貌有点憨的年轻汉子,竟然接住了,要知道,前两年,潘大胡子为了镇住另一股抢地盘的人马,曾一拳打死过一条半大的黄牛。

    第二拳,潘大胡子用了八成力,这一拳下去,三狗爹的身子被打的急速后仰,蹬腿都赶不上身体被击飞的速度,只得平平的飞了出去,在仰天躺下的时候,一大口鲜血喷射而出,气血翻涌,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三狗爹手脚用力,挣扎着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左右踉跄的,像喝醉酒一样,走到大胡子面前,一把抹掉满脸的鲜血,整个脸和胸口血乎乎的,呲着牙结结巴巴的说道:

    “再…再来”

    四周的人群都屏住了呼吸,默默注视着这条不要命的汉子;潘大胡子也惊诧不已,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来,还真第一次碰见这样不要命的汉子,还不是为自己,只是为朋友,太难得了。

    不由得肃然起敬,说到:“得罪了,你看好了”,说着第三拳就出去了,这三狗爹这时候眼睛都不好使了,对面的大胡子整个人模糊一片的,脚下仅仅是凭着条件反射站着,还没感觉到即将要自己命的第三拳到来时候,就听到大胡子说:

    “好了,你挨了我三拳,没有倒,算你赢了,把人领走吧”。

    原来,潘大胡子第三拳看似凶猛,发全力而攻,但在拳头沾身的那一刻,全部把力硬生生得往回收住了,拳法的老到,犹如前朝人用利剑刺中薄面玻璃上蚊子,而玻璃不碎。

    一时间,三狗爹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巴上滴着鲜血,人还摇晃着,脑袋懵懵的;直到明诚爹爬起哭喊到:“老乌狗,你狗日的,我们赢了”

    “哈哈…哈哈哈…,我们赢了…我们赢了”,三狗爹一时高兴,竟双腿一松,直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再也不知道知觉了。

    明诚爹一看,悲从心来,悲愤得爬起扑向潘大胡子怒吼道:“你狗日的,我跟你拼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房间里传来一声“哇”的声音,生了,明诚妈生了。明诚爹一听,头上血气猛冲,一个踉跄后,也摔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

    正月十六,吃满月酒那天,明诚爹非得要把三狗爹拉到上席坐定,然后,他抱起襁褓里的明月,当着一屋子的亲朋好友,亲自朝三狗爹跪了下来,替孩子拜三狗爹为干爹,吓得木讷寡言的三狗爹赶紧也跟着跪下来,再三推脱。

    三狗妈一把抱过了小明月,说,我认了,认明月做我的干女儿,看看,这胖嘟嘟的,多可爱啊,我喜欢死了;才算是把两个傻乎乎的大男人解了围。

    ……

    “马拉个巴子,年纪轻轻的,就寻死寻活的,我让你去死…..我让你去死……看我打不死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那汉子一顿劈头盖脸的打骂,三狗最后的力都在搬运大石头时候用完了,也无力反抗,只得躺在马路上一动也不动,任人家打骂。

    躺在地上的三狗,眼睛刚好被一束阳光刺中,顿时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身体一轻,好像飞在半空中了,真的和那飞尘一样,随意飘荡在空中,非常的惬意舒服……

    ……

    正当大家前脚刚出客栈的门槛,忽然听到后面的三狗,一个翻身下来,一膝盖跪在大厅里,对那个汉子喊道:

    “叔,你等一下,我三狗今天给你磕头了,谢谢你的救命大恩。”

    那汉子转身看着三狗,也没有半点过来的意思,挑着箩筐就站在那不动,三狗连磕几个响头,站起来,转身抓起两个馒头,狠命的一口咬下去,哑着嗓子,对汉子说到:

    “叔,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带上我吧,我跟着你”

    ……

    临走时,牛牯出来送三狗,陪着三狗走了一段路,拍着三狗肩膀,说:

    “三狗,我知道你是个读书人,是不能跟着我们长时间做这个没什么前途的事情的”。

    “哥,我愿意跟着你,你救了我的命,我什么都是你的”,三狗也动了情。

    “傻孩子,别傻了,命是你自己的,别动不动就不要自己的命。”

    “是,我听哥的。”

    ……

    “三狗,我也不问你丢的是什么钱;但是肯定知道你很需要那笔钱”……

    “我听你跟那警察说,你还在读书,那九月你就要开学了,这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了,按你这个速度,你肯定是赚不到那么多钱的”;

    “这样吧,等你干到快开学时候,再看看你还缺多少,我就帮你先凑上,你拿去应了这个急,以后再慢慢还给哥,怎么样?”

    就那么的一下子,三狗感觉自己鼻子像是被谁擂了一拳,酸的难受,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哽咽着说道:“哥,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

    再也不能将这场闹剧继续下去了,太没面子了,黑脸想,等三狗最后摇晃着站起来时候,准备来次重手,让他彻底站不起来。

    这个时候,土匪人群里站出一个大胡子出来,喝到:“黑子,可以了”,黑子一看到他,立马不吭声,马上退到一边去。

    大胡子在火把下双目炯炯,直盯三狗,问:“小鬼,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

    三狗现在已经是老眼昏花了,只听得声音不是黑脸的,但看不清楚对方是谁,使劲晃着头、眨巴眨巴眼睛,终于看到了对方是个大胡子。

    “我叫三狗,家在七都瓦村”,三狗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反正也是置生死度外了,就照实说了。末了,还加了一句:“请放了我这帮兄弟回家,怎么处置我,随你们。”

    “瓦村…..瓦村”,大胡子没有在意三狗继续在说什么,而是在那里沉吟着,反复说着瓦村这个地名。

    “告诉我小鬼,你爹叫什么名字?”,大胡子对三狗的口气,明显缓和多了。

    “我爹是乌狗”,话一出口,三狗头脑才清醒过来,警觉起来,接着说:“你要寻仇,尽管找我就是了,不关我爹的事。”

    “哈哈哈!虎父无犬子啊,无犬子,你个狗日的老乌狗,儿子不错啊,怪不得越看越想你,你狗日的。”

    没想到大胡子竟然大笑起来,冲三狗高兴的说道。

    大胡子接着转身过来,对着一群土匪说:“兄弟们,我们走,计划不变,继续干我们的正事去,这帮挑夫的,放了他们。”

    那个有点傻乎乎的黑脸黑子还蠢蠢欲言的,被旁边的三哥一把拉了回来,小声的对他耳边说:

    “你傻啊,还没看出来了吗,你打的那个小子,是我们老大朋友的儿子啊,你还想出声,皮紧了。”

    ……

    “你看这手臂上,绑的是明月给三狗的汗巾。”

    那汗巾上还能模糊的辨认出,明月跟她母亲学着做女红时候,绣的红月亮。

    明诚爹也清楚这个汗巾,急得当时明月绣完后,还雀跃得拿着给他看;现在居然在这里,可以确定是三狗了,怪不得这几天本来要回家的三狗,一点消息都没有。

    明诚爹不由得伤心欲绝,这个孩子,可是跟自己孩子一样,眼看着他一丁点大,跟明诚一起慢慢长大起来的,是自己未来的女婿,也算是半个儿子,却如此惨遭暴尸山上。

    看着明诚爹老泪纵横,摇晃着头,颓然坐下;三狗爹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事情了,一路上悬着心,一直不肯开口,现在终于应验了。

    三狗爹也再无力站稳,踉踉跄跄的走近了三狗遗体,双腿一软,一把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仰天长吼,继而双手锤地,伏地不起。

    三狗妈再也承受不来如此大的打击,当场晕死过去,远处的那几个警察,明白了什么事情,赶紧过来帮忙,扶起三狗妈,把她弄醒。

    路上往来的人,也慢慢聚起,围成了一个大圈,看着这番人间惨像。

    醒来的三狗妈悲痛欲绝,趴在地上,要爬过去,再看看三狗的模样,那是十月怀胎掉下来的心头肉啊,辛辛苦苦十七年,才养成这么大,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曾经倾注了多少的心血,

    装满了多少的希望,

    多少次看着你埋头吃饭,我满足而笑,

    多少次看着你灯下苦读,我欣慰而笑,

    多少次看着你挑柴回来,我心酸强笑,

    多少次倚在柴门前,等待着你回家的身影;

    可如今,等来的,却是你的噩耗;

    苦命的儿啊,生的如此艰辛,死也死得如此的惨痛。

    既然如此,何必投胎到这世上啊,何必投胎到我们的家门啊。

    让我再看你一眼,再仔细的看一眼,

    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到我死、到我进棺材,再也看不到了。

    ……

    怎么就成了当兵的了?大家顿时面面相觑,牛牯面色一变,但还是好言相向,对着曹连长说:

    “曹连长,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入伍了?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下的老百姓,出来这么多天了,都急着回家呢,家里也是等米下锅,等着我们的工钱。”

    “你们是老百姓,我们难道就不是老百姓了,我们也想回家,哪个不想回家,我告诉你们,现在你们是当兵的,不能想着回家就要回家,啥规矩都没有。”曹连长还是不放大家走。

    这是什么事啊?三狗气得一把把身上的军装扒拉下来,摔在地上,冲着曹连长吼道:

    “我们不是当兵的,我们是老百姓,别拦着我们,给钱,放我们回去。”

    “我操,你们反了不是?金排长,去叫你的人过来。”曹连长对着旁边的一个叫金排长的人喊道。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的跟曹连长理论时候,那个金排长带着一排人差不多三十多个兵,跑了过来,把三狗他们围了起来。

    “把他们都给我逮起来”,曹连长看到来了一排人后,胆子立刻壮了起来,气得吼道。

    我去,不给工钱,不让人回家,还要把人给抓起来,太欺负人了,大伙气得不行,当然不能束手就缚,那就干吧。

    牛牯也是二话不说,带着大家十来个人跟对方三十多个人打了起来,运输兵平时是没有枪的,也没有什么正规的训练,其实和民夫差不多,实际战斗力都不如牛牯三狗他们这样真正以挑担为生的人。

    二是这个输送排只是执行上司的命令而已,出工不出力,平时吓唬个老百姓,也许还管用,而面对正值气愤难忍的三狗他们,就不一样了。

    牛牯一声令下,大家把角蚤、秀才、老李头等人放在身后,另外人全部面朝外围成一个小圈,和对手撕打起来。

    牛牯狗腿打铁侬等都有些功夫,以一敌多没有问题,大薯则是力大无穷,一手可敌几个,三狗他们则和身边的伙伴互相照应着,以免被对方拉出去。

    正当大家混战一团时候,牛牯喊了声打铁侬,两人退出混战,直奔那个金排长去,擒贼先擒王,金排长一看风头不对,叫身边几个人去迎着牛牯他们。

    牛牯和打铁侬避开纠缠,全力奔向金排长,三狗看到后,也抽出身来保护牛牯他们的身后。

    趁着好时机,打铁侬一个纵身,把金排长扑倒在地上,牛牯一看得手,转过身来,和三狗一起,老李头,只是笑笑,心想,自己太亏欠兄弟们了,后悔自己在老胡那里死要面子,这牛肉罐头还拿少了。

    应该当时厚着脸皮把全部的罐头都拿走的,全给兄弟们吃,再多都不心疼,再多,都会觉得给少了,人家是拿着命来的,吃你一点东西,算个屁啊。

    想着这些,牛牯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感情,只得狠狠地扒拉一大口饭,在嘴巴里狠狠地嚼着,硬生生地把要溢出的眼泪给压了回去。

    这狗日的战争,何日才能结束啊?要是没有这些战争,该多好啊,要是早日结束这些战争,也算是不错啊,兄弟们都能活着回家,活着到老,到死。

    那该是多好啊!

    ……

    七连里每次有人牺牲,卫生兵和尚都会做一点简单的亡灵超度,希望亡者能远离六道轮回,脱离生死苦难,到达涅槃彼岸。

    入土后,和尚在晚上大家睡觉时候,他一般是打坐,然后给入土的死难者,念经,念得很轻,几乎没有人能听到。

    在那个年代,大部分的人都信这个,所以和尚晚上一个人在打坐、念经等,大家都司空见惯,自己如果战死了,都希望能得到和尚的超度,在那边的世界里,能摆脱痛苦。

    这些正常,只是有两点,和尚让很多人看不懂,一是不戒荤菜,和尚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有肉吃肉,从不戒口,也不多吃,吃饱了就可以了。

    很多人觉得和尚不应该吃荤菜,和尚知道后只是笑笑,也不辩解,继续我行我素,有啥吃啥,也没有什么怨言,不会说伙食差了什么的。

    还有一点,更让人不理解的是,和尚除了给中国士兵超度,也给日军战死者也超度,甚至是给日军伤者医治。

    只是很少有日军伤者让和尚医治,主要的日军一旦有伤亡的战友,都会拼命抢回去,抢不回去的,伤者自己一般都会选择自杀,即使重伤自杀不了的,一般也做不成俘虏,因为会被中国士兵给补刀杀掉。

    有一次在战斗结束后,和尚已经把七连的伤病号安顿好后,也来到战场,一起打扫战场,看到一个还有一口气的日军重伤员,立刻给予治疗。

    大家都很不理解,只是当着和尚的面,不好去宰了那个狗日的鬼子,不过那个鬼子伤势太重了,和尚最后的努力也没有能救活他,就坐在旁边做了个简单的亡灵超度。

    这让大伙很反感,牛牯瞪了大家几眼,让大伙走开点,别打扰和尚的事情,牛牯知道这事和尚有点不应该,但也说不上,这事是该禁止还是默许,最后还是默许,不支持也不反对,就当着自己没看见。

    日军尽管装备精良战力超前,但没有一点现代军队应有的基本素质,不讲人道、无视国际战争法、侵害平民等,甚至都不如一个正常人,如同禽兽。

    日军自从海上登陆以来,就四处随意乱杀中国平民,前段时间,日军刚在川沙口登陆,附近的三桥村石家宅,31名村民不分男女老少,全部被日军赶到坟场,用铁链拴在一起,然后身上浇汽油,用火活活烧死。

    赵家宅农民赵志冲带着即将分娩的妻子和2个孩子逃到淬杨坟躲避,不料孩子受惊吓哭,被日军发现。几名日兵对着这手无寸铁的一家老小又是开枪、又是用刺刀戳军刀砍。

    一个孩子一个被砍去头颅,另一个被拦腰砍成两段。更为残忍的是即将分娩的赵妻惨遭日军剖肚,没有来得及出世的婴儿被日军用刺刀挑出来甩来甩去作乐。

    在合建村蒋家宅,十多名大人小孩被日军枪杀,8岁女孩王佩英目睹日军暴行后,受到极大惊吓,独自逃到田野里,过了几个月的野人生活。

    当乡亲们找到她时,她面黄肌瘦、眼珠深陷、满头白发,所以后来被称为罗泾的白毛女。

    连受国际法保护的红十字会人员,也没能逃过日本野兽的屠杀,鬼子强奸女护士,将医护人员的遗体砍成几段,惨不忍睹。

    据不完全统计,日军登陆不到100天的时间里,仅罗径乡一地,就有2244无辜平民被日军杀害,占当时乡民数的80%。房屋基本彼烧光(约10908间),妇女被强暴者数以百计。

    后来,罗径人民把农历七月十八日定为总忌日,要子孙后代永远记住日本侵略者欠下的这笔血债。

    ……

    三狗在养伤的时候,有机会长时间接触和尚,一起聊起了这些事,还有和尚医治超度鬼子的事,本来和尚是不跟别人聊这事的,看着三狗读了书,估计能理解,就聊了起来。

    “和尚,冒昧一下,恕我直言,你是连队的卫生兵,救我们自己人是正常的工作,但你,为什么还要去救敌人的伤兵?”三狗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和尚回道:“在佛祖面前,所有人,包括日军伤亡者,都是平等的,这就是众生平等的意思。”

    “可是日军是始作俑者,没有他们的侵略,就不会有我们中国人的牺牲,也没有他们侵略者的死伤了。”三狗还是有点不解。

    “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们的所作所为,都不能改变人生来是平等的意思,我们可以鄙夷他们的行为,去反抗和阻止他们的残暴,但是,作为同是人,大家都是平等的。”

    “人是生来平等的,可是,正因为日军侵略我们的存在,剥夺了我们的平等,他们利用坚船利炮来侵略我们,视我们的生命如草芥,他们都不跟我们讲平等,难道要我们跟他们讲平等?”三狗很愤怒。

    “正所以这样,对于日军这样残暴的人,更是要超度他们,洗涤他们的灵魂,希望他们能洗净往生的罪孽,不再有冤孽仇恨,重新开始,下次如再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做一个能给予自己和别人幸福的人。”

    “下辈子及以后的事情,太远了,我们也很难管的到,就说眼前的,他们要来杀我们,我们难道就不还手吗,被他们杀吗?”

    “也不是这样的,我们的正义,我们的反抗,是正常的,也是必须的,面对邪恶,佛祖也是要去灭掉它的。”

    “既然要灭掉他们,那又为何要救他们?”

    “因为他们手无寸铁了,没有再造孽的能力了,他们本来就是众生平等中的一员,他们作为人,是我们一样的,以前再邪恶,现在只要放下屠刀,回头也是岸。”

    “那他们之前造的孽障,就难道因为他们手无寸铁,没有再造孽的能力,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当然是勾销不了的,因果报应,他们自然是会得到报应的,不管在现世,还是在来世,都会有报应的。”

    “但我们抓住他们,杀了他们,或是对他们补刀,算不算上是对他们的报应?或是你不给他们治疗,不给他们超度,算不算上是对他们的报应?”

    “阿弥陀佛!三狗,我们不能这样做,即使他们做法如畜生一样,但我们是人,不能学他们做畜生,至于报应,不需要我们去做,我们不是审判者执行者,报应他们自然会有的。如果我们也跟他们一样畜生做法,那是我们在造孽。”

    “我宁愿自己做畜生,也要用畜生的方法来对待他们,因为他们的做法如畜生,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是畜生了,就不是人了,我们对畜生,就不能用对人的方法去,就得用畜生的方法去对待。”

    “我们是人,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做畜生,我们就不做人了,跟着一起去做畜生了;阿弥陀佛,但愿所有人都能成为人,而不是畜生。”

    三狗一下子说服不了和尚,和尚也没有打算说服三狗,三狗觉得和尚不应该来战场上,或是他这个信念就不适合在战场上。于是,问他:

    “你们讲究的是念善行善,那为什么来到这个到处都是行恶的战场上来?这里跟地狱一样,到处都是凶恶和残暴。”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来到这里,不单单是个人的修行,也是希望能救一人就一人,能度一人是一人。”

    “那你以前练就的一身功夫,就不打算杀鬼子了?”

    “我没打算杀人,我只救人。”

    “那假如你受到鬼子的攻击,出现生命危险时候,你会出手吗?”

    “会,因为救人,包括了救自己。”

    “那你如果看到我,或是我们战友们,生命被鬼子威胁时候,你会出手吗?”

    “会,也是因为救人,包括救大家。”

    “那你如果为了救人,迫不得已要杀死敌人呢?算不算是杀人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了救命,必要时候,是可以杀人的。”

    “那你不是说没打算杀人的吗?”

    “我说的没打算杀人,是不去主动杀人,但如果为了救人,被动去杀人,也是可以的。”

    “那我们主动去杀敌人,也是为了挽救更多的国人的性命,也是出于救人去杀人,从这个角度去看,我们也是被动杀人的,因为我们没有到日本国家去杀人去侵略,我们只是在本国内抵御侵略者,那这个,算不算上是被动杀人?”

    “从侵略和反侵略这个角度来说,你说的没有错。”

    “既然没有错,既然我们都是被动杀人,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块,去被动杀人?”

    “阿弥陀佛,在佛祖那里,没有侵略和反侵略,在那里,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住在哪里,都没有问题,只要在这个世界上,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我们全人类的家园。”

    “那你的意思,是在认同日军侵略我们是没有错的?”

    “我没有觉得是对的,而且也反对他们用这种战争的方式来处理问题;正如,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的同类,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屠刀,放弃这个互相残杀呢,到最后,为的是什么?”

    “你这个话,应该对侵略者说去,让他们放下屠刀,他们如果放下了,我们自然也会放下屠刀,因为是他们先举起了屠刀,要屠杀我们,我们只是反抗。”三狗明显在说气话了。

    “单凭我,肯定是说服不了他们的,所以,正如此,我们改变不了大局面,我们只能尽量做好自己,比如,你们去抵御、去杀人,我去救人。”

    “……”

    三狗竟无言以对无法反驳,第一次,对佛家之人这么无礼、这么争锋相对,或许是内心放不下对侵略者的仇恨,对牺牲战友的愤愤不平。

    只能说,两个世界观不同的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最后还是能达成共识,即使是无奈的共识,各司其职、相安无事就可以了。

    或许,是和尚的最后一句话击中了三狗——我们改变不了大局面,我们只能尽量做好自己。

    我们都是芸芸众生,我们都是大时代下的小人物,我们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我们既不甘心随波逐流,但我们又不得不随波逐流,因为,我们反抗命运的力量如此的无力。

    ……

    三狗看着这么一群衣衫褴褛忍饥挨冻的兄弟们,不由得红了双眼,在作战日记里,默默写下《诗经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老梁操起一挺捷克式轻机枪,腰里别着个弹匣,冲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喊道:三狗,志光,快退回去,我来了。

    要说在以前全连满员的时候,大家不同一排的人,交流的不多,尽管同是排长,三狗和老梁只是在连部开会时候,才会聚在一起,偶尔说上几句话,会一完,得要马上回到自己的排里去,布置任务,忙得不可开交。

    到了最近这几天,连队和排里减员非常厉害,大家凑起来也就一排人了,排长都成班长了,所以在一起的机会越来越多,大家一闹起来,才发现都是粗人,都是对胃口的人。

    于是乎,那亲热劲,跟以前自己当个小兵一样,和战友一起吃饭睡觉打屁吹牛皮,也一起并肩作战,把生命托付于他一样,感情日渐深厚起来。

    现在老梁操着机枪,先就往洞口外面射出一梭子,打翻了几个冲在前头的鬼子,接着马上一个就地卧倒,架起机枪,鬼子一露头,哒哒哒,就是一个短点射过去。

    毕竟是从小兵干起到排长的,老梁一手机枪打得又溜又贼,压得鬼子抬不起头了,有几个心急的鬼子,或是急于为战友报仇的鬼子,一个个被老梁给射杀在地上。

    三狗和张志光退了回去,也喊老梁赶紧撤退,不要恋战,可是老梁这几天太憋屈了,自己的一排在前几天被鬼子的步兵炮,一炮就给轰掉了近半排人。

    接着这几天,排里兄弟一个个牺牲掉,这些可都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兄弟啊,还有很多是跟自己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老战友老兄弟。

    如今,他们几乎全死了,一个排四十来人,现在只剩他和两个今年刚入伍的兵了,要是没有三狗他们一起解闷,老梁估计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

    辛苦攒了半辈子的兄弟,现在全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多活一天都很痛苦,觉得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没有带好他们,自己指挥太无能了,没能保住他们的活命。

    以前曾经雄心万丈地说,要带所有的弟兄们,活着离开这个战场,骄傲地回家,现在这个大话成了个笑话。

    现在痛苦地熬着每一天,要不是为了逮个机会,多杀几个鬼子,给兄弟们报仇,自己肯定也撑不下去了。

    活着,以前是多么的开心;为了活着,以前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求生欲望是多么强烈;可是现在,活着,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现在,老梁终于逮到了一个杀敌的机会,小鬼子们,你们都冲我来吧,爷爷我要怕了躲了,我就不是你们爷爷。

    老梁疯狂地和鬼子对峙着,不停地点射着,三狗叫他,都没有听见,突然,背后几声巨响,几个手雷爆炸了,原来,鬼子久攻不进,自然是会扔手雷进来的。

    这正是三狗所担心的,现在担心成了现实,三狗听到手雷的响声,又单独折了回来,满洞的硝烟弥漫。

    好几个手雷在爆炸,都把洞口给炸塌了,都给封了起来,看不见一丝光线;三狗凭着熟悉,摸到了老梁,一把把老梁给拽了回去。

    三狗拽着拽着,发现不对劲,按道理,这个时候,老梁应该要站起来跟他一起走了,而且,个头一米八的山东大汉老梁,也不至于这么轻啊。

    而老梁,惨白的脸,居然呵呵地发起笑来,冲着三狗笑道:“兄弟,别伤心,我得先走一步了。”

    三狗无力地抱着老梁的上半身,无力地摇了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知道现在就是叫卫生兵和尚来,也是回天无力了。

    老梁一时还死不了,忍住巨痛,求着三狗:

    “三狗,给哥来一枪,让哥死得痛快一点,来,快点。”

    三狗看着冒着剧痛的老梁,拔出驳壳枪,把子弹上膛,打开保险,对准了老梁的眉心,咬紧牙齿,紧闭双眼,手指头下却像有千斤的重量一样,压不下去。

    “三狗,你个孬种,开枪啊,怂货,快点开枪!”老梁嘶哑着喉咙喊道。

    试了几次,三狗都下不了手,最后,还是把枪给了老梁,一扭头,狠心地走开了,只听见后面老梁冲他喊了一声:

    “兄弟,咱们来生再见!”

    接着“啪”的一声枪响,三狗继续向前走着,不想回头,昂着头,尽量不让泪水流出来,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其实,三狗还是没听见老梁最后的一句话,不过这句话几乎没有声音发出来,是老梁说给自己听的,或者也是说给他们一排的兄弟们听的:

    “兄弟们,哥哥下来陪你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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