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 我的书架 | 手机阅读

书窝网 -> 其他类型 -> 白猿客栈

第十三章:岭南第一甘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毛纺厂,冷风……

    我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摇晃着爬了起来。

    “你醒了。”一个沉静冰冷的身影传来。

    我一扭头,便看到一个穿着长袍八卦衣,挽着道髻长巾的女道士,独身一人坐在厅前,背后是两口硕大的棺木,棺材盖子上面用馒头各自压着一沓黄纸。

    棺材前头摆着一盏香炉,炉内的香已经燃尽,香炉底下压了一个黑色的信封,我知道,那是第三局的赌题。

    “魁爷?”我吸了一口冷气,努力的回想着晕过去之前的细节。

    魁爷的身前摆着一张长条的香案,上面摆着茶盘杯具,清一色的红泥小炉,炭烧瓦釜,慢吞吞的冒着氤氲的热气,香案旁斜倚着她的剑。

    “你知道么?你爹是我见过的最懂茶的人!”魁爷笑着从袖子底下摸出了一个小茶包,摆在了桌子上。

    我从角落里寻了一个蒲团,坐在了魁爷的对面。

    小茶包上的字,我认得,那是我爹的笔迹。

    “岭南第一甘?”我念着茶包上的小楷字,抬起头来,意带询问的看向了魁爷。

    魁爷笑了笑没有说话,轻轻的取过了茶包,掰碎了茶饼,洒进了茶釜之中,缓缓的开始吸气……

    她的气吸得极长且厚重,宛若长鲸吸水,龙蛇吞珠!

    我按着自己的脉搏掐算着时间……

    三分钟!

    魁爷足足的吸了三分钟的气!

    “咕噜——”

    魁爷的喉咙鼓起了一个气包……

    “砰——”

    魁爷丹唇微张,一股气箭电射而处,猛地打在了茶釜底下的木炭之上,木炭微微的闪了闪红光,突然“腾”的一声闪起了蓝色的火苗!

    “我去!”我被魁爷这手气功震得目瞪口呆,下意识的爆了一句粗口。

    终南山,号称天下气宗,内家功夫果然别有精髓!

    魁爷看着茶釜里的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换了茶壶,给我斟上了一杯,我点头致谢,捻其茶碗,慢慢的呷了一口。

    “噗——”

    我一歪脑袋,皱着眉头的耸了耸鼻子,吐着舌头说道:

    “怎么这么苦!”

    魁爷笑着将茶碗里的茶一饮而尽,两道眼睛亮的骇人:

    “三局赌斗,你和六丑一胜一负,第三局你若放弃,我保你和那姓梁的小子,性命无忧!”

    “您说什么?”我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说——第三局你若放弃,我保你和那姓梁的小子,性命无忧!”魁爷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魁爷,抬棺斗宝,中间人若是徇私偏袒,可是要三刀六洞的?你为我们哥俩扛雷,图个什么啊?”我歪着脑袋,试探着问道。

    “十年心结未开,我图个心安!”

    “心安?”我不解的问道。

    “你和梁小子是我故人之后,我得帮他们留一条血脉。”魁爷又斟了一碗茶,反手抽出了桌案边的长剑我,望着半截断刃,自顾自的说道。

    “故人?难道……是我爹?”

    魁爷一声嗤笑,指尖轻轻滑过剑身的断口,轻声说道:

    “你爹?哼,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有这般神通?”

    我猛地想起了初见魁爷之时,魁爷看着梁战说的那句话:

    “零七年,我和你师父交过手!”

    “难道是……”我正要说下去,却被魁爷的一个眼神打断了话头。

    “老人家的事,不想听娃娃们说三道四,一句话,第三局你能不能退?”

    我看了看魁爷的面容,常年练气,她的皮肤依旧娇嫩水润,吹弹可破,额头无皱,眼角无纹,这样的一个女人,偏偏称自己是老人家,真是别扭。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异样的眼神,魁爷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加重了语气,沉声说道:

    “一句话,第三局,你能不能退?”

    我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扶着膝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向魁爷行了一个拱手礼,徐徐说道:

    “我这里先谢过魁爷的恩义,只不过我是客栈的掌柜,是输是赢,我都得赌上一赌,祖上的招牌不能砸在我这一辈的手里!”

    我幽幽一笑,直起身来,转身踢开了香炉,一弯腰,将那只黑色信封抄在了手中!

    “撕开了,你就回不了头了!”魁爷的手指重重的扣了一下香案,冷声说道。

    我咧嘴一笑,肃容说道:

    “ 三思方举步,百折不回头!”

    我手指一动,就要撕开了那只黑色的信封。

    “本事虽然不济,脾气却和你那缺德的爹一个模样,拆信之前,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关于三眼妖狐的故事……”

    “三眼妖狐?”

    “这是你爹,早年行走江湖的绰号,威风的紧,很久没有人叫过了,一转眼,就是十年,原来时间才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功夫……”

    魁爷斟了一杯茶水递到了我的前面,我略一犹豫,接过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甜的?”我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魁爷,还是那壶茶,还是那壶水,头碗苦,二碗甘。

    魁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拢了拢碳火,开始了她的讲述……

    民国五年冬月,大雪封山,秦岭南脉的终南山上群峰白头。

    楼观台下,碑林之内,有两道身影立在大雪之内。

    左手一大汉,瘦长脸,寸头,黑发如针,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衣,挽着袖子,负手而立。右手旁一男子,裹着厚重的军大衣,抱着膀子,虽然冻得不停的跺脚,但是两眼左右顾盼之间神光凛冽,仔细打量,便能看出这男子的瞳孔生的与旁人不同……

    他有三个瞳孔!

    “古人云:“关中河山百二,以终南为最胜;终南千里茸翠,以楼观为最佳。”在这楼观台里留存有不少珍贵的碑刻,你看这个是唐代欧阳询撰书《大唐宗圣观记碑》,这个是苏灵芝的行书《唐老君显见碑》,还有这个是《唐宗圣观主尹文操碑》,这个就更厉害了,米芾,米芾你知道吧,这块碑就是宋代米芾的行书《第一山》,我最喜欢的便是这一块,若是这次的事不是十万火急,我还真应该好好给你介绍介绍……”

    裹着军大衣的男子一边穿过碑林向着后山走去,一边笑着说道。

    行不出十五里,便见一老旧的道观,红漆斑驳的大门旁刻着两道楹联:

    “玉炉烧炼延年药,正道行修益气丹”。

    裹着军大衣的男子看着楹联摇了摇脑袋,笑着说道:

    “好一个老君嫡传,天下气宗,怎地一点慈悲心都没有……”

    “轰隆——”

    一声门响,楼观台后的山门徐徐打开,十几个留着髯须的中年道士一涌而出,当中一人指着那裹着军大衣的男子大声喝道:

    “张九陵,依着江湖规矩,我尊您一声张大掌灯,你这是第三次登门了吧!我家观主说了多少次了,定魂丹乃是全真镇门之宝,概不外借,你是脑袋傻还是耳朵聋,听不懂还是听不见啊?”

    原来那裹着军大衣的男子就是张寒的父亲,白猿客栈的上代掌灯——张九陵。

    张九陵闻言,摇了摇头,拨开了那道士顶在眉心的食指,幽幽说道:

    “我朋友的心上人命悬一线,需要定魂丹吊住生气不死,张某人万里求药,平生最怕有负所托,既然苦求不得,张某只能硬抢了,若有得罪,实在万不得已,还请贵宗见谅!”

    张九陵话音一顿,身后那大汉猛地扯开了背后的包裹,将一块白布迎风一抖挂在了门前的迎客松上,白布之上,铁画银钩的写了四个大字——败尽气宗英雄!

    “蓑衣——田横!”那大汉猛地一声闷吼,两只大手一抓,倒着提起门口的石狮子,担在肩上,踏步一顶……

    “轰隆——”

    斑驳的山门被撞塌了半边!

    那为首的道人瞳孔瞬间瞪的老大,抽动了一下嘴角,随即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地大喊:

    “鸣钟!快鸣钟!有人撞山门了——”

    第十三章:败尽气宗英雄

    “第七十三人,全真法堂掌印孙陈三,败——”

    张九陵面沉如水,张口喝了一声高音,挽起袖口,右手提起一杆狼毫的毛笔,左手掌心托了一砚朱砂,笔尖蘸饱了朱红,铁画银钩的在那块写着“败尽气宗英雄”的白布上写下了“孙陈三”三个字!

    白布被张九陵披在肩上,迎着山风唰剌剌的乱响,白布之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朱红色的人名……

    山门洞口开,此刻石阶两侧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不下百人,有的筋断骨折,有的口鼻淌血,有的昏迷不醒,有的面若金纸……

    田横抹了一把脸颊上的血迹,将一个青衣麻鞋,软塌塌的瘫在两臂之间的中年道人,缓缓的放在地上,封了他两处穴道,抬起眼来,向上又迈了一级台阶。

    “白猿客栈……哼,好威风啊!”一声断喝从山门后的一间草庐内响起,一阵金铁的鸣啸声平地里震响。

    “来了!”

    田横一声大喊,五指凌空一抓,带起了一蓬积雪,白茫茫的裹住了他的身形,张九陵眯了眯了眼,想看清雪雾里的情景。

    “砰——”

    一声空气压缩的气爆声穿向耳膜,张九陵连忙捂住耳朵,张开了大嘴!

    积雪混着漫天碎裂的布块,绕着田横慢慢落下,一个白衣胜雪,黛眉弯目的女子,裸着两臂,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田横。

    田横的左手并剑指,捻着半截短刃,就抵在那女子的咽喉下面,短刃清冷如水,绕着两缕断发青丝。

    “滴答——”

    田横的腹部猛地破开了一道口子,殷红色的血染在了白色的雪地之上,那女子的手腕一阵颤抖,松开了剑柄。

    “当啷——”

    半把断剑落在了地上……

    “你……明明比我快的……为什么?”

    田横咧了咧嘴,将上半身的衬衫扯下,裹住了腹部的伤口,笑着说道:

    “老子不杀女人!你的气功练的不错,气灌双袖,如钢似铁,袖底藏剑,气势如虹,只可惜年岁尚轻,差了不少的火候,假以时日,下任魁爷,非你莫属!”

    那女子嗫嚅了一下嘴唇,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递到了田横的身前,田横看也不看,一把扒开了瓶塞,将瓶里的药粉洒在了伤口上。

    那女子拱了拱手,小声说道:

    “留手之义,柳含缨谢过了……”

    话音未落,只见山门后慢慢的转过来了一个裹着棉袍的年青道士,鼻梁上夹了一副茶色眼镜,和头上的道髻显得非常的不搭调。

    “二师姐,疗伤的秘药就这么扔出去了?你这可是资敌,难不成你想将师门宝物,拱手送给强人么?哦——我晓得了,我还道是为什么,平日里号称门中第一高手的二师姐,今日怎么这么快就败下阵来……难不成你根本就是这两个外贼的内应!”

    那年青道士尚未说完,田横早已听得心头火起,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

    “高手过招,只在一瞬之间,你这手脚蠢笨的狗东西,懂你娘个屁,不服气的便上来比划比划!”

    青年道士闻言,吓了一跳,尖着嗓子指着田横喊道:

    “好个贼人,还敢叫嚣,他已经受了重伤,咱们师兄弟一起上,车轮战打群殴,不信弄不死他!”

    柳含缨嘴笨,急的脸通红,两手攥着拳头,咬着牙说道:

    “董若嗔!道门今日已经输了本事,万万不能再输了脸面!道门雄踞江湖,凭的是文武手段,忠义公道,绝不是一颗小小的丹药珠子。今日技不如人,被人夺了去,大不了苦练本事,来日再抢回来便是了,倘若以多欺少,传扬出去,咱气宗一脉招牌就蒙了土了!再想擦亮,可就难了……”

    张九陵瞥了瞥嘴,指着柳含缨点头笑道:

    “好见识……”

    董若嗔闻言,暴跳如雷,指着柳含缨骂道:

    “镇门之宝被拱手让人,这个责任谁来负?”

    柳含缨梗着脸,咬着嘴唇,沉声说道:

    “柳含缨技不如人,自会去法堂领罪!”

    话音未落,柳含缨凌空一跃,自门匾后头摘下了一个锦盒,递到了田横的手里,一拱手,回身进了草庐。

    田横挠了挠头,一脸茫然的看了看张九陵,张九陵瞥了一眼田横的伤口,眉头一皱,也不多话,拉着不住回头的田横,直奔山下走去。

    “追——”董若嗔一声大吼。

    “不许追!”柳含缨飞身拦住了董若嗔,就在两人僵持的功夫里,张九陵早已拉着田横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山坳,风雪骤急……

    张九陵和田横拢了一团火,坐在火堆前面烤着手。

    “心不在焉,不会是看上那姑娘了吧?”张九陵推了推正在发愣的田横。

    “哪个姑娘?我怎么听不明白……”田横咕哝了一句,扭过头,不敢看张九陵的眼睛。

    “完喽,看你这表情,八九不离十了!”张九陵拢了拢火,摇着脑袋说道。

    “你不懂!”田横倚在树上,缩了缩脖子。

    “我不懂?我儿子都一米八十多了,我不懂?”张九陵一声嗤笑,晃了晃脑袋。

    “张狐狸……你说?那个……”田横皱着眉头扭扭捏捏的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磨叽个啥?”张九陵不耐烦的哼道。

    “你说,咱们拿走了定魂丹,会不会连累柳含缨啊?”

    “当然会啊!据我所知,道门的现任魁爷悬宸子,听说不知道从哪座野坟堆里扒拉出一樽青铜鼎来,上面铸着汉代淮安王刘安炼丹的法子,这老棺材瓤子当天就闭了关,一闭就是八年,领着大弟子终日里抽铅炼汞造仙丹,切,他也不想想,这世上哪有什么不老仙丹,那铅和汞都是什么东西?剧毒的重金属啊!哪怕全真的气功再神妙,也架不住这么磨蚀,估计现在这俩人离死也不远了!悬宸子和他大弟子一蹬腿儿,掌门的人的位子就在二弟子柳含缨和关门小徒弟董若嗔之间打转,今日山门前一场大战,和你交手的多是柳含缨带领的一些中年道士,不见一个小字辈,可见那董若嗔深得年青弟子拥戴,此番争斗,拥戴柳含缨的势力元气大伤,董若嗔坐山观虎斗,伺机崛起,最后更逼着柳含缨说出了去法堂领罪的允诺。无论是为了什么,柳含缨丢了镇派之宝,这顶大帽子太重了,需要一个替罪羊,最合适的人选,非柳含缨莫属!”张九陵盯着跳动的篝火,笃定的说道。

    “那……宗门法堂,难道不该说句公道话么?”田横捏着拳头喝道。

    “狗屁的公道!这江湖是人的江湖,是人,就免不了贪、痴、怨、憎,那法堂的孙陈三被你打的直吐黑血,瘫在地上,像条死狗一般,巴不得有人下令群殴,好报仇解恨,却被柳含缨搅了局。说到底,那个董若嗔不愧是攻心的高手,深懂借势之道……”

    张九陵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对董若嗔很是欣赏。

    “狗屁的借不借势,我不想知道,张狐狸,你给我说说,那姑娘会咋样?”

    田横急切的问道。

    张九陵挑了挑眉毛,沉思着说道:

    “柳含缨在门中素有威信,此番山门血战,也出了大力,若说上肉刑,肯定不可能,多半是个禁足思过的下场……”

    “那就好!”田横拍了拍胸口,笑着松了口气。

    “好个屁!龙游浅滩,虎落平阳,最是宵小下手的好时机!”张九陵目光一冷。

    “你说什么?”田横“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猜就是今晚……”张九陵喝了一口酒,幽幽说道。

    田横绕着火堆,转了好多圈,猛地停下脚步,沉声说道:

    “不行,我得回去!”

    “回去干吗?被人家群殴么?”张九陵一声冷哼。

    “你带着定魂丹,赶紧去阴山找唐驹,我去救那姑娘,随后便去阴山寻你!”

    田横话一说完,便抢过了张九陵手里的酒瓶,仰头吹干,随即从包裹里掏出了一件黑色的外衣,披在身上,快步一窜,没入了林中,不见了踪影。

    张九陵叹了口气,不经意的向山下一瞥,正瞧见远山之中,一蓬飞鸟腾空而起……

    “夜林惊飞鸟,必有大队人马经过,不好!追兵到了!”

    张九陵一眯眼,霍然起身。

    “让你嘴欠!让你嘴欠!”

    张九陵啐了一口唾沫,抬手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胡乱的踢灭了火堆,略一犹豫,便转身奔着田横消失的方向追了去……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章节放入书签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