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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九幽秘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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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子第一百六十三手,我下上三七!”赢號低沉浑厚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大河之上,长风西来,吹得浓雾时散时聚,吹得衣发猎猎飞扬。

    我沉思了一阵,张口说道:

    “白子第一百六十三手,我下平一九……”

    赢號和我背向而立,在我们两人中间立了一百硕大的棋盘,鲁绛坐在棋盘之下,听着我二人的盲棋对弈,将一枚枚棋子摆放在棋盘之上,鲁绛的胸前挂了一只缺了耳朵的木偶,木偶的两只眼睛里闪烁着红光。我知道,那木偶的肚子里塞着精巧的雷管和炸药,鲁绛的命就攥在赢號手里,赢號拿鲁绛的命和我做赌,这局棋……我不能输!

    宋徽宗年间,大国手李逸民曾编纂《忘忧清乐集》,薮集围棋理论著作三篇:分别为张拟的《棋经十三篇》、刘仲甫的《棋诀》以及张靖的《论棋诀要杂说》,其中尤为别致的提出了“盲棋”一说:“夫棋盘有三百六十一路,以分‘平、上、去、入’四字,各管一角,计九十路。棋盘以左手尊而为平。以角顺行,起一为首,顺行至十逆之,止九。若言‘六三’,先顺数六,而后逆数三;或言‘三六’,先顺数三,而后逆数六是也。 ”对弈之人,背向而立,不用眼看,单凭心计,纵横三百六十一道棋路,对于心智的考较堪称绝顶。

    云雾之中,卞娘悄声而来,躬身立于我的身侧,在我手边的茶杯里续上了热茶。

    我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当年你并没有杀金宝儿,对不对?”

    “黑子第一百六十四手,我下入九三……你刚才不是还说,我是杀人的屠夫么?怎么又说我没有杀人呢?”

    “白子第一百六十四手,我下平四四……你是个自大的人,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妇孺,你得不到想要的成就感,对手越厉害,你才越有兴致,至于什么脑髓拔毒,我猜不过是个噱头,申家心贪,民国五年虽然入龙宫不成,但是申家却知道了根底,你借用申家的大鬼狸已经破了水下的河伯,申家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偏偏申家人心贪,即对你产生了不满,又对水下的秘藏多有惦念,屡屡到河上试探,这让你很不安,对你下次再来寻宝也必定是一个隐患,申家人偏居古楼,水上的买卖又做了千年,身手和心思狠辣无比,在水上你占不了便宜。且你的主要势力在中原,想杀申家灭口,鞭长莫及,只有在宗家和分家之间制造矛盾,埋下祸根,使其内讧自戕,待到你多年以后,准备停当,再使一密间引爆祸根,则申家自灭!”

    “啪——啪——啪——”赢號抚掌大笑,朗声说道:

    “张九陵的儿子,心思果然是一样的七窍玲珑!哈哈哈,当年杀的不过是一尾大鲤鱼,哈哈哈。黑子第一百六十五手,我下上三四!”

    “白子第一百六十五手,我下去八三……你就是金宝儿,对不对?”我抬起头,看向了身边面无表情的卞娘,涩声说道。

    “我是跋陀罗!”卞娘手掌一翻,露出了一块牌子,那木牌正面画了一片滔滔江水,水上有一黑影藏于云雾之中,右下角篆刻着“跋陀罗”三个字,牌子后面有两句话:有人妒心好诤,故生宫观飞行夜叉中,有种种娱乐便身之物。

    跋陀罗在佛经中传说是佛陀的一名侍者。传说他主管洗浴事,有些禅林浴室供其相。跋陀罗的母亲怀孕临盆时把他生在了跋陀罗树下,所以给他取名为跋陀罗,跋陀罗有水上神通,故而世称“过江罗汉”,结合卞娘的身世,这个名号倒也恰当。

    这种牌子我见的太多了,我叹了口气,缓缓从衣兜里摸出了四块牌子摆在了身前,牌子上刻的分别是蟒神、琉璃、夜叉、罗刹……

    程瞎子、邓惜香、翟彧、魏冲……一个个鲜活的影子从我的眼前略过。

    我紧闭着双眼幽幽叹道:

    “赢號,你给门下的干将以佛经命名,你可是信佛么?”

    赢號沉吟了一阵,朗声答道:

    “我爱听经,听之,却不信之?”

    “世上自有因果,由不得你不信?”

    “哈哈哈,因果?多美妙的谎言?哈哈哈,若我说,这人行于世,不外乎四个字——成、王、败、寇,如是而已!”

    我正要张口,赢號猛地一顿,张口喝道:

    “黑子第一百六十六手,我下平四四!”

    眉姐心软,看着卞娘柔声说道:

    “卞娘,姓赢的不是好人,你莫要相助自己的仇家……”

    我苦笑着打断了眉姐,轻声说道:

    “眉姐,没用的,若是你三眼两语便能说动,这位跋陀罗就不是赢家人自小养大的死士了!”

    “聪明!”背后的赢號笑着赞叹了一声,从腕子上的手串上卸下了一颗玉石,甩开胳膊,打了一个水漂……

    “白子第一百六十五步,我下入八八!”

    话音未落,赢號猛地振衣而起,沉声笑道:

    “到了,就是这里了!先封盘,稍后再杀……”

    我心里一沉,站起身来,向四周望去,只见浓雾之中,乌云如霭,沉闷的雷声在头顶翻滚,回荡不休,四周的水流越发湍急,扭成了一束向着前方一片乌黑的水域涌去,那片乌黑的水域越涌越大,漏出了一方深不见底的水眼,无数的河水逆着山风向水眼中间汇去。

    船舷一阵抖动,狂风吹过山谷,宛若万马奔腾中的号角,雄浑激荡。

    赢號站在船头,宛若一个背剑的豪侠,意兴湍飞。

    “天地分清浊,万物有阴阳,大河之下必有暗流,此阴阳之理也,阴阳循环往复,海有归墟,河有水眼,地表径流与地下暗河以河眼为通道相互补给,生生不息,你白猿客栈的先祖呈六国遗族之命,集百家之异数,铸青铜之宫,藏六国秘宝,置于大舟之上,寻鳌龙为驾,沉入黄河暗流的河眼之中,真可谓是盗尽造化之功也。黄河万里,明河与暗河循环一个周期恰好是十二年,此地便是黄河水眼,十二年一开,此刻,那座黄河龙宫,就在咱们脚下的暗河之中蛰伏,等待水眼关闭,龙宫便会在地下暗河之中再次漂流十二年,非猿蛇古画入水,不能引出沉眠的鳌龙,张贤侄,如何使龙宫现世,就看你的手段了!”

    雷声愈响,风雨如注,我瞥了一眼被押在赢號身边的鲁绛,一声长笑,站起身来,接过眉姐递来的一只木盒,打开盒盖,取出了那幅猿蛇古画,捧在掌中,对着滔天大水,沉声喝道:

    “白猿客栈张三眼,请见黄河龙宫!”

    “呼——”一阵大风吹过,将我手中的猿蛇古画卷入水中,画上的丹朱遇水,越发刺眼,以至于那画竟然活了起来,那座弯弯曲曲的石桥上,盘踞着的吐着猩红色舌头的大蛇,缓缓变成了一个麻衣白发的老者,那大蛇如霜的眉眼化成了玉带金冠,自袖口里伸出了一只鳞甲森然的利爪变成了一只人手,五指平托,捧着三只竹简,自桥下走来的那只鬼目妖瞳的白猿,变成了一个一身灰白儒衫的少年,手提着一只草鞋,在那老者身前拜倒……

    这幅画我见过,是的,这画里的典故,别说是我,就是八九岁的小儿都耳熟能详……

    张良圯桥三进履,黄石公下邳授兵书。

    张良是我白猿客栈的开山大掌灯,那黄石公岂不就是……

    赢號察觉到了我的惊奇,扭过头来,笑着说道:

    “你猜对了,黄石公就是六国的皇裔,你白猿客栈看守黄河秘宝的缘故就是由此而来,天子寡恩,无论秦汉,否则你张家也不会远离庙堂,入了江湖……”

    我正要再问,却见那水中的猿蛇古画猛地蒸腾起了一阵烟雾,一阵淡淡的海腥气滚滚而出。

    “古画上有传说中的鲛油,遇水则化……”唐驹沉声说道。

    “鲛油?”我下意识的问道。

    “大河入海口,有鲛人群居,遇鳌而攻,分而食之……”唐驹幽幽的说道。

    “也就是说,鲛人是鳌龙的死敌……”我的话音未落,一股拍天的大浪迎面冲来,梁战拉着我一躲,闪了一个趔趄,水花之中,两只灯笼大的碧瞳孔一闪而过,一只车轮大的利爪凌空拍来。

    “砰!”精铁的船边被扯开了一道断口。

    浓雾之中,一处飞檐斗拱,朱红描碧的的宫殿从水下一跃而出,四只火车头大小的老龟从波涛中探出了脑袋,仰天嘶吼。《淮南子·览里》有记载:“龙生九子,鳌占头,善负重,彼时,有共工大神撞断天柱不周,女娲炼五色石补天,断鳌足以立四极。相传东海中有巨鳌驮着的三座仙山:蓬莱,方丈,瀛洲。

    神话传说虽然多半出自笔墨渲染,但却并未没有原型,这种黄河里的老龟寿活千年,力大体巨,却是是驮船的不二之选。

    眉姐眼见老龟出水,手指一甩,抛出了一根绣针,挑起水面上的海图,攥在了手中,站在了我的身后。

    你四只老龟甩了甩头上的水,鼓了鼓眼睛,四肢划水,将龟甲上铸着的青铜锁链拉的笔直,飞一般的向我们所在小船冲来。

    “不好!”赢號一声大吼,急忙摆手,示意舵手掉头,奈何老龟的速度太快,还没来得及打舵,两只老龟的脑袋就撞在了船帮上,船身打了个斜,船头猛地翘了起来,船的龙骨受力,发出一声断裂的炸响,我眼睛一眯,高声喊道:

    “动手!”

    话音刚落,眉姐袖底猛地飞出了一卷白绫,迎风一绕,便向鲁绛卷去,守在鲁绛身边的两个大汉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反应无比迅速,一人拉着鲁绛后退,一人合身一扑,将眉姐的白绫抓在掌中绕肘一转,缠在腰间,正要拉扯,却见那白绫之内猛地飞出了一道身影,宛若一只猿猱,略过那人的肩膀上,飞身向鲁绛扑去。

    拉着鲁绛后退的那个大汉一愣,还没看清身影是谁,便下意识的抽出了腰后的手枪,整个人把鲁绛向前一推,缩在鲁绛身后,抬手一枪,那身影中枪一顿,向后栽倒,大汉从鲁绛身后探出头来,向地下看去,只见躺在地下的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只木桩。

    “不好!这是水袖的戏法!上当了!”那大汉反应出奇的快,猛地一回头,只见脚边一只婴孩大小的身影猛地弹射而起,四肢暴涨,抻筋拔骨,瞬间化身成了一个成年人大小的男子,手指一晃,两道钢索便绕上了自己持枪的指头!

    “啊——”大汉一声惨叫,五指齐根而断,陆龟年抱着鲁绛就地一滚,飞快的向我这边蹿来!

    原来,眉姐白绫里藏的是假人,从上头飞出,吸引对方的注意,陆龟年趁机施展缩骨之法,从阴影暗处,贴地窜到了对方的身下,暴起发难!

    “砰——”又一声刺耳的巨响,老龟再一次撞击在了船身。

    “快走!船要沉了!”根叔一声大喊,两手双枪起发,背对着漫上来的大水,压住了三五个冒头的赢家护卫。

    有一股大浪拍来,瞬间将船身淹没,我们一行六人,连着二十几个赢家的护卫一同落入了冰冷刺骨的水中,前方不远处,一只歪着脑袋的老龟正瞪着一双透着寒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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