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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非常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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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唐叔讲到关键处,我们几个听故事,正听到兴起的时候,门外骤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这他妈哪个王八犊子,真扫兴!”陆龟年骂了一声,站起身来,拉着一张脸,走到门口,拉开了客栈的店门。

    风雪之中,萧自横伸着一张憔悴疲累的脸,探头问道:

    “张大掌灯在家么?”

    陆龟年翻了个白眼,身子一斜,胳膊肘往门框上一支,挡住了萧自横想往客栈里迈的腿,不耐烦的说道:

    “你干嘛?凶手不是都帮你抓到了么?你这啥意思,赖上我们了?”

    萧自横尴尬的抽动了一下嘴角,赔笑着说道:

    “陆家兄弟,我找张大掌灯有事。”

    “有事就在这说吧!”陆龟年伸手推了推萧自横,把他轰下了台阶。

    我走过去,拉住了陆龟年,张口向萧自横问道:

    “萧先生,真凶已伏法,你还有别的什么事么?”

    萧自横一跺脚,一脸惶急的说道:

    “那苍梧道人对自己的杀人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就是不肯松口,告诉我们那些失踪小孩子的下落,审讯的警察急红了眼,就要给那妖道上刑,结果惹怒了那妖道,那妖道施展邪法,一连弄死了六个警察,上头的长官震怒,直接就给苍梧道人定了死刑,明天午时城门外直接绞死!那苍梧道人知道自己被定了死刑,却丝毫不见害怕,反而放声大笑,回到牢里之后,又开始杀人,和他关在一起的犯人,每过一个时辰,死一个人,现在都死了六个了,他说要见您一面,现在距离明天午时还有五个时辰,您只要不来,他就一直杀……再说,除了您,我实在想不到第二个能克制这妖道的人,要不您再辛苦一趟,帮我最后押送这妖道一程,待明日午时一到,这妖道伏死,您再……您放心,白猿客栈的规矩我懂,多少钱,您开个价儿,萧某绝不还口!”

    我思索一下之后,转身进屋,摘下了椅背上的大衣,正要出门,唐叔突然起身,对我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

    我点了点头,带着唐叔跟上了萧自横的脚步,陆龟年在门槛上指着萧自横的背影,干张嘴,不出声的骂了一通,也跟了过来。

    南京城老虎桥21号,有一座专门关押重刑犯的监狱,老南京人都叫它老虎桥监狱,这座大狱,创建于清朝光绪年间,原本叫江宁罪犯习艺所,仅收容江宁府的重刑犯人。宣统皇帝即位后,改为江南模范监狱,规模进一步增加,犯人扩大到江苏全省,还收容安徽、浙江等地的犯人。辛亥革命爆发后,监狱更名为江苏江宁监狱,到了北洋时期,又改为江苏第一监狱,民国政府定都南京后沿袭此名。

    老虎桥监狱,岗楼林立,电网密布,青条石垒成的石阶幽深曲折,地下三层,乃是关押死刑重犯的所在,有暗河一道,上有一供人通过的石板。正常人可一步跨过,但戴脚镣的犯人要半步挪过,因而成名半步桥,这里的犯人出监,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到了行刑的时候了,所以也有个说法,唤做:过了半步桥,就是黄泉路。

    半步桥对岸,有一条长廊,长廊两边有两排牢房,右边的栅栏上齐刷刷的挂了两排死人,都是用自己的裤子把自己活活的类似在了栅栏边上,舌头吐出好远,眼睛瞪得溜圆,右手边那排牢房里,北数第一间里,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正跪在栅栏前面,将自己的裤子拧成了一条绳绕着脖子,打了个绳结,狠命的拉扯,眼中一片茫然,随着手上力量的增加,那老头的脸已经变成了紫红色,然而看守的狱警却不敢跨过半步桥,前往组织,只能在桥这头,不断的敲击墙面,吹着警哨,想将那老头儿从梦中惊醒!

    我叹了口气,抬腿迈步走到了那老头边上,正要动用瞳术,却见那老头猛地发出了一声尖叫,咧嘴笑道:“你来了?”

    我拉着脸,看着那老头儿的眼睛,沉声说道:

    “装神弄鬼,有意思吗?”

    话音未落,只见那老头手劲儿一松,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走廊深处,一个一身黑袍大氅的人影从墙角的黑暗中走到了栏杆前面,正是那妖道苍梧,苍梧道人摇了摇头,手并剑指,对着我的双眼,徐徐说道:

    “世人愚鲁,不识大道,而你这双眼睛,不该和这些凡夫俗子一样,你应该能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哦?那你说说,我应该看到些什么?”我不怒反笑,冷眼看着苍梧。

    “长生不死!”苍梧道人举起双手,张开双臂,一声长啸。

    我扑了扑土,在地上盘膝坐下,背对着苍梧道人笑着说道:

    “好!我就在这等着,好送你最后一程,狗屁的长生,等明日午时,你到了绞刑架上,我正好看看,你是怎么不死的!”

    眼见我闭目不语,苍梧也不多言,只是默默的走回了墙角,从地上捻起了一块石头,在墙上勾勾画画,不知在描绘些什么图样……

    午时将近,城门外,七八个行刑的汉子,正在城门楼上搭建行刑的手脚架。这绞刑乃是清朝时期的酷刑,民国之后,原本已经废止了,改行更快速、更人道、更让犯人没痛苦的枪毙,但是这苍梧道人杀人如麻,偷取小孩,实属罪大恶极,一枪崩了他,死的太痛快,老百姓都不答应,众怒难平。再加上这妖道到了警察局还不消停,施展妖法,连警察带犯人的,又搞死了十几条人命,惹得上峰恼火,一怒之下,才又翻出了前清的绞刑,在死前,让这妖道好好吃些苦头。

    说起这绞刑,又称问吊、缳首,实际上分成缢死和勒死两种。缢死,俗称吊死,是指以绳索将人的脖子吊在半空而死亡的方法。勒死,是指用两名大汉,各拽住绳子一端以绳索勒住人的脖子而使之死亡的方法。

    为了平息民愤,这苍梧妖道死的越痛苦越好,于是,城门楼上吊起了高高的手脚架,上面固定了一个滑轮儿,拇指宽的麻绳套子,绳子头上打好了套子,一直垂到了城门底下。

    午时三刻,城门底下人头攒动,无数的百姓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黑漆漆的城门洞子……

    三声炮响,城门缓缓而开,我和陆龟年各穿了一身警服,押送着苍梧道人缓缓而来。

    那苍梧道人不着镣铐,身上长袍不染半分尘土,眉疏目朗,面如冠玉,清风之下,衣角斜飞,宛若神仙中人,到了城门子底下,两个赤着上身的汉子,将绳子套挂到了苍梧道人的脖子上,苍梧双臂平伸上托,有若乘风蹈海,半晌之后,只见他面带笑容,扭头过来,看着我,幽幽笑道:

    “张大掌灯,你说……一会儿我会怎么样?”

    我一声冷笑,沉声说道:

    “一会儿,你身子的重量会全部挂在绳子上,颈下的绳结会阻断你的颈部大动脉和椎骨动脉,导致大脑缺血,气管闭塞形成窒息,血管受压引起的心脏衰竭,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你因为痛苦而剧烈挣扎的话,你的颈椎骨还会断裂。”

    苍梧一脸神秘的叹了口气,拂袖而立,沉声说道:

    “非常人,必行非常道,世人痴愚,怎知我长生之妙,可悲,可叹……张大掌灯,咱们三日后再会!”

    苍梧道人话音刚落,刑台上便响了号炮,城门上的四五大汉猛地一拉绳子,一绞绳盘,将苍梧道人的身子瞬间扯离地面一丈多高,午间阳光刺眼,我只能看到苍梧道人的身形仿佛一只纸鸢,被一根身子牵引迅速上升,直至吊在了城楼底下,迎着风左右飘荡,他的头深深的垂了下来,脸上还挂着那抹神秘莫测的笑容,两只眼似睁似闭的正对着我这边,看的我心里一阵恶寒。

    半个时辰后,苍梧道人的尸体从城门上放了下来,唐叔上前搭了搭脉,试了试呼吸,朝着我点了点头。

    “确定么?”我小声问了一句。

    唐叔又搭了搭脉,沉声说道:

    “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闻言,长出了一口气,搓了搓脸,挤了挤干涩的眼珠,不知道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苍梧道人死前对我说的那席话,总觉得这件事没有结束,以至于,我看着苍梧道人那具尸体仿佛随时能蹦起来一样。

    没过多久,一帮五大三粗的和尚走了进来,抬着一具“狗碰头”棺材,把苍梧道人的尸体一裹,前后一抬,直奔西郊而去。

    这帮抬尸体的和尚,有个名目,南京老话,管这伙儿人叫“埋骨和尚”,只因为在金陵城西郊外有荒地数处,专门掩埋外乡贫民、以及无人认领的死刑犯尸体。横挖竖埋,那死人是一层叠着一层,南京城自五代十国那个时候起,就是佛教盛行之地,所谓: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说的就是金陵左近的佛寺盛况。

    这西郊的乱葬岗,阴气森森,民间多传闹鬼,人心惶惶。

    清咸丰元年,金陵士绅范文藻联合西郊乡民 ,上书官衙获准 ,划拨了西郊一块土丘平地,修建了一座寺庙,以香火镇压怨鬼,百姓俗称:埋骨寺。然而,这埋骨寺没兴盛多久,两广之地便闹起了长毛(太平天国),咸丰三年,太平军昼夜围攻南京,内城的清军寡不敌众,全部被残杀,没死的也赶河里淹死。太平军进入南京城后,搜衙署,逢人便杀。城内六万旗人中的成年男性全部战死或被杀,老年妇女和幼童被太平军全部烧死,成堆的尸骨,西郊的乱葬岗都埋不下了,层层叠叠的堆在地上,被日头一晒,恶臭味远飘十几里外,这波人刚杀完,三年后,又起了天京事变(太平天国攻克南京后,改名为天京),太平天国闹内讧,洪秀全密令韦昌辉接诛杀东王杨秀清及其眷属,在天京城内制造大屠杀。南京被血洗,约两万人丧生,这堆尸体也扔到了西郊去了,埋骨寺的和尚白天晚上的埋,埋了三个月才收拾妥当,可谁想,八年后,湘军攻入南京城后又是一轮屠杀,这一回,杀的那叫一个干净,连埋骨寺里的和尚也没放过。史书记载:金陵之役,伏尸百万,秦淮尽赤;号哭之声,震动四野。正所谓:直教戮灭无遗种,尸涌长江水不流。打那之后,西郊那片地和地上的埋骨寺再也没有人敢去了,直到两年前,有个开米铺的老板孟江楼,自掏腰包,重修了埋骨寺,原想着请几个高僧,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哪找高僧去,找来找去,只寻回来了几个野和尚,守在庙里,每月到米铺领些钱粮,专司埋葬倒毙街头巷尾的无主尸体,以及处决的人犯,故而得名——埋骨和尚。

    眼见得埋骨和尚抬着妖道苍梧的尸体渐行渐远,我默默的松了一口气,脱了身上的警服,扔给了萧自横,捧着冷水洗了把脸,拒绝了萧自横晚间的宴请,脚步匆忙的回到了客栈。

    二楼的卧房里,鲁绛睡的正沉,听到我的脚步声,鲁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笑着问道:

    “事情解决了?”

    我握起她的手,蹲在床边,笑着点了点头。

    鲁绛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眼角,轻声说道:

    “解决就好,你每次出去办事,我都心惊胆战……”

    我从怀里摸出了那只虎符,咧嘴笑道:“没事的,你安心休养,这笔买卖就赚了这么个铜疙瘩的回来,唉,回头你问问大舅哥,有没有熟悉的古董贩子,把这东西看看能不能买个好价儿!”

    鲁绛捧着那只虎符,嗔怪道:“这可是先汉的古物,萧何的兵符,怎么能卖了他呢?”

    我一撇嘴,嘟囔道:“一个铜疙瘩而已,一不能吃,二不能喝,拿着它有什么用,说起来,老祖宗也真是的,自己被封了留侯,自然是不差钱的,哪里知道咱们后世子孙的苦啊,你说他老人家当时非约定拿什么虎符为凭,当时就应该和那萧相国约好,后世子孙若有事相求,便拿金条百根为凭,哈哈哈,也好宽裕宽裕咱们这些子孙的手头儿……”

    “阿嚏——”话没说完,窗缝里一阵寒风吹来,我鼻子一痒,仰头打了一个喷嚏。

    鲁绛吓了一跳,狠命的一揪我耳朵,疼的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祖宗莫怪,祖宗莫怪!”鲁绛坐起身来,两手合十,不住的往半空中拜求。

    我刚要说话,却被她狠狠的瞪了一眼:

    “这虎符我替你收着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卖它!”

    “不卖它,咱吃什么啊?花什么啊?”我急忙说道。

    “钱我家里有的是,还养不起你们几个么?”鲁绛嗔怪道。

    “那我岂不是成了吃软饭的了吗?”我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鲁绛一扭头,从床上抓起了枕头,抡圆了向我这边扔来,我展臂一抱,接住了枕头,只听鲁绛笑着说道:

    “你知道就好,兀那吃软饭的小白脸子,还不快去你家少奶奶我做饭去,海三鲜的饺子、翡翠绿的腊八蒜、桂花虾饼、双尾虾托、兰花肉卷、彩色鱼夹、火茸豆瓣、清炖鸡孚,一共八个菜,早早的给少奶奶我做上,误了饭时当心我皮鞭子沾凉水儿,将你一顿好打,哇呀呀呀呀呀——”

    我连忙一脸惶急,学着京戏里的太监奴才,弓腰塌背的打了个千儿,拉着长音唱道:

    “哎呦,我的娘娘饿了,奴才这就去备膳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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