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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窝网 -> 其他类型 -> 白猿客栈

第七章:真假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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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厢房左手第二间,是陶翰卿的住处,门外的巡警两岗一哨,将他锁在了屋子里,任何人等不得靠近。

    三更天,月亮底下爬上了一朵乌云,遮住了日光,窗户“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了一道小缝儿,躺在床上昏睡的陶翰卿被寒风激出了一层鸡皮疙瘩。陶翰卿骂了一句娘,爬起身来,走到窗前,正要关窗,无意间透过窗缝往外一看,直瞧见门外躺了三具尸身,正是看守自己的两岗一哨!

    陶翰卿困意全无,将身子前探,眼珠一转,向外瞟去,只见一个红衣虬髯的大汉,头戴纱帽,脚穿黑靴,大马金刀的坐在台阶上,拎过一个尚未死透的巡警按在腿上,拔出腰间的长刀在巡警的颈下一抹,一股血箭呲了出来,哗啦啦的在地上淌成了一摊……“鬼……鬼啊……”陶翰卿吓出了一后背的冷汗,手心儿一片冰凉,眼前一晃的功夫,台阶上的红袍大汉骤然失去了踪影。

    “哪去了……”陶翰卿喃喃自语道。

    “哟——正主在这儿呢!”

    窗户缝里猛地出现了一张虬髯圆眼的黑脸,陶翰卿一声尖叫,仰面跌倒,屋子的大门被人“砰”的一脚踹了开来,那红袍大汉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头戴鬼脸面具,一身金甲的高壮随从。

    那高壮随从力气大的惊人,上前一脚,将陶翰卿踹到在地,头上脚下的将他提了起来,按在桌子上,拔出红袍大汉腰间的长刀,就要割他的喉咙。

    陶翰卿身子本就瘦弱,再加上多年抽大烟,早就被掏空了身体,故而纵使是拼了命的挣扎,也挣不脱那高壮随从铁钳一般的双手。

    “饶我命——饶我命——”陶翰卿涕泪横流的放声大叫。

    那红袍大汉抚掌笑道:“你与本天师非亲非故,我凭什么饶你一名!”

    陶翰卿一边挣扎一边喊道:

    “两位好汉,我知道你们的来历,你们也不需跟我在这装神弄鬼,那个人雇你们花了多少钱,我出双倍!”

    红袍大汉眼珠一转,故作犹豫的说道:“这……不合规矩吧?”

    陶翰卿喘着粗气,一脸乞求的哭嚎道:“这世道,钱就是规矩,除了钱,还有什么他妈的规矩,二位爷,钱我有,你们放了我,我出三倍……不……五倍……十倍!”

    那红袍大汉摸了摸下巴上的虬髯,若有所思的说道:

    “十倍?你不是骗我吧?这趟活儿,我们那位东家可是出了十万大洋买你的命啊,十倍……那可是一百万大洋啊?你们家得卖多少米,才能赚一百万大洋啊?算了算了,这厮定是诓骗于我们,动手吧!”

    高壮随从闻言,手上力道陡增,闪着寒光的刀刃再次向陶翰卿的脖子扎去!

    陶翰卿疯狂的甩着脑袋,高声叫道:

    “二位爷慢来!慢来!卖米能挣几个大子儿啊!这年头,什么最赚钱?烟土……烟土啊,二位爷,有了烟土还愁没钱么?我这里有一桩心腹事说与二位,二位得此机密,去去百万大洋不再话下!”

    “慢!”红袍大汉按住了高壮随从拿刀的手,拍了拍陶翰卿的脸,沉声说道:“说仔细点儿!”

    陶翰卿扭了扭脖子,调整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张口说道:

    “我知道您二位是他们派来的,什么钟馗杀人,我压根儿就没相信过,只不过,这么大的买卖,才分二位爷十万大洋,实在是太吝啬了……”

    红袍大汉摆了摆手,示意他说下去。

    “二位爷!徐州在备战,南京城的粮都运到徐州去了,南京城剩的粮已经不足三成了,很快就会爆发粮荒,国民政府为了稳定民心和城中的秩序,勒令全城的米行不但不能涨价,还得把粮价往下压,由1块大洋15斤米,压到1块大洋40斤米,为的就是让老百姓产生国民政府物资充盈,调控有力的错觉,从而稳定战争的大后方。其实真相则恰恰相反,我们陶家时代做的都是粮食的营生,这粮食从产地起运,到出售给市面百姓,这中间除了要缴纳政府巧立名目的如印花税、行商税等各种苛捐杂税之外,还要向诸如挑山帮这种地方帮派交付各种名目的船运费、地甲费、河快费、船行费、接江费、看样费、小佣费、开仓费、照料费、过斛费、行佣费、挑力费、机碾费、回手费、糠斗费、灰土费、过斛费、把斛费、绞包费、搭肩费、扛包费、运力费、下包费、码庄费。这都是些明费。还有暗下收取的斛行走筹费、空仓费等等额外钱。明暗两费,一炉香烧不到,都让你钱货两空。再加上去年苏、皖、赣、鄂四地的洪涝,所以这米的成本,在年初就已经涨到10斤米1块大洋了,现在政府让我们把粮价压到40斤米1块大洋,这不是要了我们这些米商的命了么!我们昌泰米行作为南京最大的米商,南京城里八成的米都是通过我们往来的,国民政府从去年年初备战的时候开始下令压价,压到现在刚好一年,倒闭了无数的小米商,哪怕是昌泰米行,都已经债台高筑……万般无奈之下,我爹只能去求窦万通,求他降低这一路的买路钱,给昌泰米行一条活路,但是窦万通以手底下也要养活一帮兄弟为借口,拒绝了我爹的请求……并且把我爹引荐给了一个人……”

    “什么人?”红袍大汉问道。

    “费学岐!”

    “南京中央银行的代行长费学岐?”

    “对!就是他!”

    “窦万通把你爹引荐给费学岐做什么?”

    “卖鸦片!费学岐一直再卖鸦片,国民政府为了稳定粮价,下拨了一笔钱,以官方的名义采购一大批米粮,用于充实粮库,为了防止这笔钱被人贪墨,国民政府规定这笔钱只能用于采购米粮,只有和正规的米商签订了合同,才能支取这笔资金,费学岐想吞掉这笔钱,用来倒卖鸦片,所以他需要找到一个米商跟他签假合同,他才能套出这笔钱。而昌泰米行,绝对是他的首选,在见到我爹后,费学岐合盘托出了他的计划:第一步,昌泰出面和国民政府签订买卖合同,政府交钱,昌泰运米,合同成立,费学岐从银行里将这笔钱取出;第二步,费学岐拿这笔钱从南京买进鸦片烟,卖到湖南去,这烟土的利润十倍于大米,赚的钱,分为五份儿,费学岐占两成,窦万通占两成、宋时谋占两成、杨惊雷占两成、我爹陶精玉占两成;第三步,鸦片的价格远高于大米,我爹分得的两成利润中,拿出一成在湖南本地收购大米便足够充数,卖了烟土,再买米运回南京,向国民政府交差,一来一往,钱也赚了,米也买了,堪称天衣无缝,我爹还可以白白落下一成利润还债,一举多得!”

    “这里面怎么还有杨惊雷和宋时谋的份啊?”红袍大汉问道。

    陶翰卿闻言说道:“二位爷,您想想,宋时谋和杨惊雷一个管军,一个管警,我们从南京购进鸦片烟,能绕的过他们么,我爹跟我说,鸦片的来路就是宋时谋给咱和英国人牵的线,装船卸货出城,在南京境内无人盘问,多亏了杨惊雷!”

    “后来怎么样了?你接着说!”红袍大汉敲了敲桌子。

    “后来啊……后来我爹没办法啊,不签不行啊,一个是因为昌泰债台高筑,已经还不上了,再一个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不上贼船,就得被贼灭口啊!我爹挣扎了好几天,终于决定干了!费学岐大喜过望,按着计划一顿运作,买了鸦片,出了南京,直奔湖南,但是万万没想到……十七船烟土啊……在洞庭湖让水匪说截就给截了呀!我爹知道后,一口气没上来,好悬没背过去啊!当天晚上就去找了南京政府,说被截的是米,问政府怎么办?南京政府那头说:反正咱是签了合同的,二月二之前,要么你交米,要么你还钱,米也不交,钱也不还,那只能抓你蹲大狱了,不过……你这数目可太大了,估计大狱不用费那个事儿蹲了,刑场上领一颗花生米一了百了得了吧!有什么要交代的,回家多和老婆孩子唠叨唠叨吧!我爹闻听此言,犹如五雷轰顶啊,回家之后,第一时间备好了花红表礼,字画珠宝,就去找费学岐和窦万通商量,想着向这二位借点钱,好歹把钱凑上,谁想到这二位翻脸不认人,将我爹轰了出来,我爹万念俱灰,只得吐血变卖了仅存的一点儿家当,准备让我和我娘跑路回山西老家,自己去政府领死,谁知道还没等交代完这些事,就传来了窦万通被天师钟馗砍了脑袋的消息,我爹吓了一跳,不明就里,连夜赶来想趁着吊唁探探风儿,谁知……谁知他一进窦府就被你们给害了……爹啊……”

    陶翰卿一咧嘴,放声大哭,高壮随从一声冷哼,吓的陶翰卿一哆嗦,连忙改口说道:

    “二位爷也是拿钱办事儿,我自然不能将这笔账算在你们头上!这肯定得算在费学岐这头老狗的身上……他肯定是怕我爹把他的事儿抖出来,所以才杀人灭口……”

    红袍大汉闻言,正沉思之间,忽听得南北有嘈杂之声响起,一个凄厉沙哑的女声尖声叫道:“啊——天师杀人了——”

    陶翰卿耳尖,听得分明,当下狐疑道:

    “你们……不是……你们有多少人?怎么……”

    红袍大汉闻言,一把揪下了脸上的胡子,抹花了脸上的油彩,露出了一张两鬓斑白的脸,赫然正是萧自横的面目,只见萧自横对那高壮汉子说道:

    “我去找张大掌灯!”

    话音未落,在门外偷听许久的我一转身,进了屋子,沉声说道:

    “甭找了,我在外面待了半天了,梁战跟我走,老萧你看住他!”

    陶翰卿见了这番场景,两眼一愣,瞠目结舌的说道:

    “你们……你不是那个张……你们不是来杀我的,你骗……”

    我抬手摘下了那个高壮随从脸上的面具,面具下面正是梁战的脸,我点了支烟,吐了一口烟圈,看着陶翰卿着说道:

    “这世上有两类人最好骗,一类傻,一类怂,你呀,又傻又怂!”

    话音刚落,我和梁战便走出了屋门,大踏步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黑夜的深处,不知道凶手又布了一个怎样的困局在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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