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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灵序列》正文 第七章 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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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铭的生活节奏相当守旧,他的一切都走得和瑞士钟表一样准时。

    早上六点四十,是他固定的起床时间,这不存在双休日的特例。

    中午的时候,他会抵着脑袋,在课桌的边缘打一个二十分钟左右的盹。想则必睡,睡足必醒,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何如此神奇。

    晚上11点,他必然在床上鼾声如雷,室友开黑也绝吵不醒他。

    他在篮球场上的风格与作风相似:节奏平稳,有板有眼,且极为精确。从不上头,到点就停。

    他基本只出现在四处地方:教室、图书馆、运动场和食堂。直到出现了社。

    他是林终寒的高中同学,知道林终寒素来是个温和腼腆、有些离群的男生。

    大二伊始,他在前往食堂的过程中,路过了各个社团的招新现场,在那里他看见了满脸尬笑,朝着人群发传单的林终寒。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瘦小的鸡窝头少年,而他的后面有着一位鲜明活泼的少女,坐在桌子上信心满满地呼吁大家加入社团。

    合群而卖力的林终寒对于刘铭来说,大概是一种反常。最终,深感好奇的他卖了林终寒一个面子。

    现在早已习惯在生活列表中加入社的刘铭又感受到了许多反常,这让他几乎无心钻透眼前的债法总则,眼前的请求权基础竟令他有点烦躁。王梦蓉前些天嘟嘟囔囔,他因此得知夏见秋受了挺严重的伤。至于为什么受伤、在哪里受伤,夏见秋却只字未提。

    “真是的,小秋这也太见外了!人家只是关心她而已啊!”王梦蓉赌气地噘着嘴。

    或许林兄和卢兄知道一些什么。刘铭心想。可是卢晨旭闪烁其词,林终寒行踪叵测。这让他产生了疑惑。他猜想不发言的三人或许在一同隐藏着某种事实。

    在那之后没几天,他就看见学校里出现了追逃的人群,紧接着教学楼因为不明原因塌掉了一大块,学校却不给任何解释。到处弥漫着奇怪的传闻,总体上和一般的校园怪谈差不多,但刘铭敏锐地察觉到,这些言论很可能有一部分是真的——来源于某个一致的事件。

    更何况在怪谈盛行之时,警察成为了校内的常客。据说他们调查的当事人都被要求严格保密,其中涉及的问题与怪谈不相上下。

    他向文系的一些朋友打听情况,得到的信息大都没什么价值。但一个意外的线索是林终寒在他的生日之后,翘课竟然成为了常态。刘铭知道这种事情在以往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抱着至少是关心一下朋友的想法,他打算前往林终寒的住处看一看。高中时他俩关系尚可,他也曾登门拜访过。

    “手机打不通,就直接敲门吧。至少他老妈应该是经常在家的。”

    他摸索着找到了那幢公寓楼,却只发现楼上破了个大洞,黄色的警戒线和标识横亘在楼梯口。

    “我走错了?”刘铭从来相信自己认路能力和其他事情一样精确,但眼前的景象让他产生了怀疑。他试探地往空洞洞的走道瞧了一眼。

    然后他就找到了蜷在墙角的林终寒。那样子好像一只在躲避风雨的狗。感受到异样,角落的占领者紧张地抬起头,那目光如同不见底的泥潭,让刘铭一阵错愕。

    “林兄,为何在这里?”他问道。

    半晌。

    “啊……原来是刘铭吗?”林终寒揉了揉眼睛,“我……回来太累了,结果一不小心躺下来睡着啦……哈哈,我们回学校吧。”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这是个敷衍而愚蠢的解释。刘铭拉住林终寒,不知道如何发问,但双方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两人相对无言。

    犹豫了很久,林终寒终于说话了:“家里发生了爆炸。老妈不见了,老爸也找不着。”他努力地深呼吸了几次,眼眶有点发红,“都是麻烦……我不知道。”

    刘铭不知如何安慰。

    又沉默了很久。林终寒自己转移了话题。

    “夏见秋……夏见秋的伤势怎么样了?”

    “听王梦蓉说,恢复得还不错。有些地方纱布拆下来了,所幸没有什么疤痕。”

    “是么?那真好,那真好……”林终寒点点头,“啊,最近……最近过得还好吧?”

    “嗯,挺好的吧。”

    往日的林终寒不会像今天这样话多。

    “是吗……啊,我也挺好的……”林终寒的手掌擦了擦额头,“哈哈……为什么会想到来这里呢?”

    “你好多天不在学校了。”刘铭想不出太多话说,就试图调节一下气氛,“大家,挺担心你的。”

    “啊……是吗……”林终寒的表情显得有些愧疚,“真是……真是抱歉……”

    “不必道歉。”

    “今天,今天没有上课吗?你没有在图书馆吗?”

    “早上没有课的。”

    “噢……”

    空气微凉。

    “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报警了吗?”

    “什么时候呢……”林终寒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屋顶,要寻找什么似的,“好像,很长时间一样……”

    刘铭等待着接下来的话,但林终寒却不再说了。

    “不方便告诉我?”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很抱歉,很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啊。刘铭心想。他看着林终寒欲言又止的样子,叹了口气。

    “现在都住在学校么?”

    “是。”

    “生活费还有么?”

    “有的。我也会去咖啡店打工。”

    “这样吗……以后需要用钱的时候找我拿吧。”刘铭想着自己能否帮上更多的忙。

    “让你担心了……”

    “没事。”

    这种尴尬的对话让刘铭不适,他没有卢晨旭那般疏导场面的能力。他只能听见腕上手表的指针行走的声响。

    “现在一块回校吧。”

    “……”林终寒默许了。

    一路上。他俩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去找卢晨旭和夏见秋。刘铭心中渐明,他觉得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

    这件事终于还是让别人知道了。林终寒心想。罢了,迟早的事情。但他总不希望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交给别人承担。

    就这样到了学校。刘铭挥了挥手:“我去图书馆了。”

    林终寒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林终寒是要去宿舍的。现在家已经没有了,他就突然特别地想要看一看学校。

    又一次路过小桥,林终寒伫立了下来。今天早晨没有雾,河道上宽阔晴朗。水流平静,他在桥上可以隐隐地看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然后他便听见那轻轻的歌声,随风鼓动,忽远忽近似的。

    “雨落在树上,

    叶落在地上。

    心事三三两两,

    飘落在花上。

    桥搭在水里,

    人走在雾里。

    船啊悠悠摇摇

    行游在河里。”

    林终寒循着歌声回头望去,是一个披散头发的女孩,身着浅色花边长裙,坐在桥头,耷拉着两只脚,面对着河流的远景,自在地晃动。林终寒走近一看,却是夏见秋。

    “夏见秋?”

    歌者停止了浅唱,眉眼间仍逗留着安宁的气息。阳光在她的睫毛上凝结,泛着秋霜一样的闪光。风拂发丝,那正是春夏之交河畔新生的垂柳。

    夏见秋望向林终寒,好似初来人间之物在打量世上之人。她终于醒过神来:

    “林…林…林……林终寒?”她显得有些惊慌,好像他人看见了自己隐藏已久的秘密。

    “唱的是什么歌啊?很好听但从没听过的样子。”

    “啊,我瞎唱的。本来就没有这首歌的。”她从桥栏上跳下,微微欠了欠身子,“这里行人很少。大家都是喜欢通过主干道去上课……只有个别人喜欢从这走。每天我都会到这里来坐一坐的。感觉一下子,空间就都是自己的。想唱什么、说什么,都只是给自己听的一样。让你看到我这样,有点不好意思啊。”

    她笑了起来,下意识地动了动她缠着纱布的左手。害怕林终寒想起一样,她又赶紧悄悄地把手放在了背后。

    林终寒却早已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刚要说些什么,夏见秋就用食指轻轻抵住了他的嘴唇。

    “不用再说哦。”她很快把手缩回,“我从未怪你,相同的道歉我不想再听。”

    “嗯……”

    “在那之后,都怎么样呢?昨天你也没有上课。”夏见秋看着他,又是那种探寻的眼神。林终寒一阵紧张,想要编一个合理的理由糊弄过去。

    “算了,不用这样的。”夏见秋摇摇头,报以轻笑,“陪我在学校走一走,好不好?”

    “好。”林终寒点点头。他们并排着走在人行道上,林终寒在外侧,夏见秋在内侧。偶尔有车从道旁驶过,少年的头发随气流起伏。少女注视着那张轮廓鲜明的脸,上面填满的是憔悴的颜色。

    “头发乱糟糟的。”夏见秋说道。林终寒连忙拿手理了理。

    青绿色的梧桐和香樟植于道旁,在这个季节仍会有落叶飞舞。柳絮弥补了那些在冬季里因为寒冷而缺失掉的角落。

    他们聊了好些话题。夏见秋说起了自己的家庭,和刚刚来到这座城市时候的感觉。“就是小地方的农民进城的样子呢!”她说着笑着。

    她说到自己的家乡,那个靠着海洋,陆地却被大大小小的山丘包围的城市。

    她说到小时候妈妈总叫自己梳那种工工整整的羊角辫,麻烦得要命,搞得现在她都不想扎头发了。

    她说到高中毕业后一个男生向她表白,她却想都没想就给拒绝了——“谈恋爱什么的,我好像毫无概念……他一开口就跟我说要结婚,要保护我什么的,当时我都吓傻了呢!”夏见秋挠了挠头,“那个男生后来好像挺伤心的,怪不好意思的。”

    她还说到大一时她和林终寒、卢晨旭一起建立社的事情。“啊,那时候咋咋呼呼的,把你拽进来。”说到这里,她摊了摊手,“谁知道文系的人竟然不喜欢呢。不把你们拉进来,我不就成光杆司令了。”

    林终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本能地应答着,笑着,让他的心情确实被舒缓了许多。

    他开始想起一些很散碎的事情。比如对于江南市的印象,比如老妈的饭菜,比如老爸的工作繁忙。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一家三口去海边的回忆,还有和刘铭高中同学的关系,和第一次看见卢晨旭时的印象。

    “哎,卢晨旭还真是这个时代少见的浪漫主义者呢。”夏见秋听着林终寒对舍友的吐槽,评价道。尔后她又略带戏谑地问了一句:“那我呢?”

    “那时候啊,觉得是很达观开朗的人……会说会笑,很美的样子。”林终寒咧了咧嘴角,“我时常羡慕,自己能像你那样该多好,顺心而活。”

    夏见秋低垂下头,侧颜透了几分笑意:“说得我都害羞了呢……其实你也很好啊,沉稳安定的样子,不太喜欢讲话,虽然时常感觉有些离群呢,但是这样很特别啊。”

    她把头发撩到了自己耳后,目视前方。

    “不过,只是和别人讲讲话,不要思考得这般费劲哦。”

    她说着,原地转了一圈,飘摇如轻柳。林终寒闻言,报以歉意的微笑。

    他们不知道这样聊了多久。时值正午,夏见秋笑嘻嘻地向林终寒告别:“快回宿舍洗个澡吧。看你样子,好像几天都没休息一样。”

    林终寒摆摆手,朝着宿舍走去。这些他曾习以为常的生活,那些他曾厌恶已久的生活,原来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

    自己的麻烦就应该自己承担。把周围人卷进所谓的“不平凡”之中,没有理由,也太过残酷。

    我走后,这个学校就可以恢复原样了吧。林终寒想,袭击、追杀之类的事情,也就不会在这里发生了吧。

    他在宿舍楼下坐了一会儿,大叔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地方新闻。新闻没有报导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连滚动播放都没有。

    另一边。王梦蓉在教室里,看见夏见秋迎面走来。

    “小秋!”王梦蓉冲上去捏了捏她的脸。但这次她没有反抗。那湖水一样的眼睛里,却有些许落寞的神情。

    “怎么了?”

    “嗯,没什么事啦。”夏见秋笑笑。

    “小秋,你如果是假装在笑的话,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一下子就可以看出来哦。”

    “嘿嘿……”

    夏见秋不知如何作答,这时一个同学走了进来。

    “见秋,有男生找你。”

    “诶?”

    夏见秋出门一看,是刘铭和卢晨旭。“找个方便的地方。”刘铭示意。

    疑惑的两位女生和两个男生去了教学楼顶楼的天台,这是社一贯“秘密开会”的场所。

    一五一十地,刘铭把上午看见的情况和夏见秋讲了。夏见秋静静地听着,表情里的落寞更深了。

    “是这样么……”夏见秋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更多话来。

    “你们,都不知情吗?”刘铭很惊讶。

    “……”卢晨旭和夏见秋保持沉默。显然,他们已经发现,各自所知的不过都是林终寒的一个片段而已。

    “小秋,你说些什么吧?”王梦蓉眼见气氛陷入尴尬,有点着急,“哎,鸡窝头,你倒是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卢晨旭摇摇头。

    “搞什么鬼啊!我去找林终寒问个清楚不就好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瞒着我们!把我们当什么人了!”王梦蓉越说越觉着有些气愤了。

    卢晨旭伸手拦下了这个娇小的女生,叹了一口气:“算了吧,王梦蓉。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不是我们可以承受的。他不想讲,应该有他的理由。贸然侵入,两边都会困扰的。”

    “怎么这样!”王梦蓉一跺脚。

    “罢了。”夏见秋低着头,刘海遮盖住了她的眼睛,“他,要走……”

    她似乎要哭出来,但最终也没有一滴眼泪。就像那次受伤一样,柔弱的夏见秋却是从不愿意流泪的。

    冲了个热水澡,林终寒试图让心情更加平静。吃过午饭,他打算再走走,却撞上了那个半长发的风衣姑娘。看样子,这几天来,她都在林终寒附近。

    这回相遇,她没有再假扮林终寒的母亲,而是换上了一副干脆利落的态度。

    “要走?”她问。

    “要走。”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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