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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时
《蒸时》正文 第十二章-十年,十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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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马从未绝望过,他只是回忆起了曾经。
刀马从未相信过,他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刀。
所以下一刻,他拔出了刀匣,将里面的十把北莽刀展开。
作为一名王秦人,用的最顺手的竟然是北莽刀。他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喝了一口腰间的火刀酒,一口烈酒下肚,如同在他的腹腔内燃烧,沸腾了他的血液。
“没用的,我会杀了你。”王安看着刀马所做的一切,只说了一句话,如同真理一般,坚定不移。
“我不想死,就没人能杀我。”刀马的话同样沉重如真理,丝毫不让。
两个脸上布满了沧桑痕迹的男人互相对立,在狂风之中看着对方。刀马的眼神狂热而沧桑,王安则波澜不惊,厚重朴实。
刀马握紧了手中的北莽刀,向着王安奔去。
王安没有动,他的身影如同巨石,巍峨不移。他看着从远处奔来,眼神坚定的刀马,心中略起了一丝波澜。
“你是一名合格的王秦人,我会亲手在你的墓碑上留名。”王安说,声音厚重沧桑。
“每人能在我的墓碑上刻字,除了我自己!”刀马大吼,字语之间透露着狂放不羁!
刀马的北莽刀劈下,王安的拳头抬起,下一刻,刀刃与拳头狠狠地冲撞在一起!
“嘭!”
一抹身影倒飞而去,破裂的刀身四射散开,刀马的身影在半空中突出一口鲜血,重重的撞击在地面!
他擦了擦嘴角,拿起第二把刀,站了起来。
“你很强,但我更强。大唐的曹红死了,北莽王则忙于和唐王对峙,所以,这天下间,便没有人能拦得住我杀你。”王安说。
刀马的心中一惊,说:“曹红死了?谁杀得?”
王安摇了摇头,“没有人能杀死他,除非他想死。他是自寻死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他不想死便不会死,但你不是曹红,所以你会死。”
刀马裂开嘴狂放的笑着:“不,我也一样,我不想死,便没有人能让我死。”
说完,他再次迈步上前,手中的北莽刀向上举起,如同怒斥苍天的不公,然后重重的斩落下去!
王安看着落下的刀,摇了摇头,然后再次举起拳头,朝前轰去。
刀身再一次碎裂,洋洋洒洒飞出掉落,刀马捂着右胸爬起,拿起了第三把刀。
“何必挣扎呢。”王安说。他看着摇摇晃晃的刀马。
“你是在助纣为虐。”刀马说。
“我只知道皇上是王秦的秦王,而我是王秦的镇国大将军,所以皇上的圣旨,就是我刀锋所向之处。”王安平淡的说。
“这就是我挣扎的理由,也是天下苍生在这风雨乱世中苟且的的理由。那些甘于平凡压迫者在苟且偷生,而我在挣扎。有一天我会破开这天地,将一切的不公和迂腐破开,将那些挣扎的人们救出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现在我不能死,所以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一丁点的希望,我都会努力的抓住,因为,我要活下去。”刀马说。
我要活下去。
王安看着刀马,刀马看着天地。
王安向前走了一步,一拳轰出,刀马左手举刀飞跃而起,一刀劈下。
一大口鲜血泼洒在天地之间。
刀马躺在地上,看着自己微颤无法发力的左手,笑了笑,然后拿起了第四把刀,摇摇晃晃的努力站了起来,他将北莽刀抗在肩上,比直的站立,望着王安。
“我很好奇是什么支撑着你走到现在。”王安说,狂风吹不动他的衣角,黄沙打不乱他的白发。
“没有什么支撑着我,我只是想活下去。”刀马说,然后他上前一步,再次跃起,刀落。
王安举起手腕,精钢护腕挡住了北莽刀沉重的一击,然后他左手握拳,向着刀马腹部出拳。
一瞬间刀马感到身体遭受了无比沉重的痛击,半空中他吐不出一口鲜血,只感觉腹部在不断翻滚,喉咙有一丝丝咸意涌出,他跌落在地,许久却没能爬起来。
“即使你的信念很坚定,但这依然阻止不了我杀了你。”王安缓缓迈出步伐,平静的说。
“为什么要杀我?”刀马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我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情,仅仅是为了寻找到她,为什么这天地不容我!”他愤怒的喊着,向着刀匣爬去。
王安停在了刀匣面前,一脚踩住刀马落在刀匣上的手上。
“杀你,与你何干。”语气冰冷无情。
刀马捂嘴咳着鲜血,然后抬头,看向王安深邃的双眼。
他看见漫天黄沙中,王安的脸庞如大漠中最孤寂的砂石一般刚毅。刀马左手握拳,狠狠地锤向了地面,四把北莽刀腾空而起,随着气浪而出。
王安举起双拳,撕裂的音爆声震破了两把北莽刀,随后他身形暴退,双腿的巨力将地面震起一片飞沙走石,也将刀马和空中的两把刀震飞开来。
刀马站起身,握住插在他身边的最后一把北莽刀。
很多年前,刀马也曾经进退不能,那时他的手里也有一把北莽刀,只不过他披着的是大秦的龙甲,他从敌人的手上捡起了一把北莽刀,护住自己身后的妻子,望着北莽的草原和身前的敌人,寸步不退。
那时候他对她说,你走吧,不要回来找我。可她不应,她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死死的不放手,他满含热泪的推开她,将她绑在马背上,然后用脚狠狠地踹向了马屁股。烈马嘶吼了一声,意识到有人在踢它的屁股,便扬起后腿踹向后方,然后在一屁股跌倒在地上的刀马眼前越跑越远,刀马大喊:“等我十年!十年过后我一定会去找你!”
于是两人分开,刀马转身举起手中的刀,女人在马背上哭泣挣扎。
两人约定于十年,却都不知道是几个十年。
十年,十年。
有人说十年的爱情可以更加坚定彼此的心,有人说等待十年便是真爱,也有人说十年以后便是白头到老。
可他们殊不知十年过后,人去楼空,曾经已不是如今。十年遗忘了刀马,刀马遗忘了姑娘,姑娘遗忘了时间,时间遗忘了十年。
两人一分开,就是无数个十年,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连一段十年等待的爱情都是小心翼翼的奢望。
可是人生没有那么多十年。
但刀马有,于是他用无数个十年来寻找曾经,于是他现在紧握着手中最后一把北莽刀,眼神坚定的望向前方的王安。
鞋底的黄沙细细的流动着,刀马挪动艰难的脚步,朝着王安走去,而王安只是带着一脸戏谑的模样看着刀马。
刀马提起刀,步伐越来越快,他向着王安冲去,手中的北莽刀在空中划出圆润的刀锋,带起阵阵气浪的撕裂声,如同荒漠的风暴一般毫不留情的挥动!
王安双眼微眯,他举起双拳,狠狠地像地面砸去,“轰隆!”一声巨响震荡开来,蹦起的砂石朝着刀马飞射而去,刀马举起左手护住脸庞,任由砂石在他的身躯上溅起一朵又一朵的血花,但他的脚步依然坚定无比,手中的北莽刀也越来越狠辣!
沉重黝黑的北莽刀向着王安的头部狠狠地劈下,王安抬起头,双手交叉,双手的护腕朝着北莽刀砸去!
“咔嚓!”
北莽刀碎裂的刀身随着刀马的倒地而跌落在地,王安沉重的步伐带起阵阵沙土,朝着地面上的刀马走去,他低下头,看着刀马眼中不甘的神色,没有说话。他抬起左腿,当这只脚落在刀马的头上,当刀马的脑浆与鲜血黏在他的裤腿上时,他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刀马神色冷漠的看着那只越来越近的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可!”
一阵急呼声隐约从远方传来,一抹黑色的身影在风暴中伴随着马蹄声显现,前来之人气喘吁吁的跳下马鞍,向王安递了一封信件。
王安收回脚,恼怒的拿起信件,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不甘心的将信件撕碎丢下,对着地上的刀马说:“虽然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想法,但是你逃过了一劫,不过总有一天,我还是会来亲自取你性命。希望你能把脖子洗干净。”说完王安便急匆匆的上马,与来人渐渐消失在满天黄沙之中。
刀马穿着沉重的粗气,他苦笑了一声,低头看向没有飘远的一份信件碎片,上面隐隐约约的写着笔墨书写的圣旨。
城急,速归。
刀马反复的琢磨了这几个字的意思,但又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没有多做停留,吹了声口哨,骑上跑来的赤血马向着大唐奔去。
他用了十把刀,等了十年,只为追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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