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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政/治动物”冯晨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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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治动/物”冯晨夏

    乘着军训的“东风”,开学没多久,冯晨夏就交了一份“入党申请书”。接着她热情地帮着同学们申请免修免听,自己也顺利通过了《大学英语》和《大学数学》免修考试。

    冯晨夏现在和系里的学姐学长关系非常好,也趁机打听了每门课授课老师的风格,以及考试难度大不大,是不是经常点名等“机密”,然后和班里和系里的同学分享。因为这番做派,行事风格潇洒大方同时又“护短”的冯晨夏,虽然是407室年纪第二小的新生,依旧被推举为宿舍和班级里的“大姐大”。

    407除了冯晨夏,还有军训时一个班队的张萌和赵尔然。另外一个女生是本宿舍的“老大姐”祁平柳。祁平柳本来读书就晚了点,还复读了一年,现在已近20了。

    冯晨夏有个本事,就是当她进入“指导员”、“大姐大”或者“政/委”角色后,能够在尽量不暴露自己内心意图,不透露任何隐私,甚至话说的也不太多的时候,让对方觉得冯晨夏对自己特别交心,自己必须把心里话都吐露给冯晨夏。

    此刻,冯晨夏正一脸感同身受地听着班里一个女生讲她家里如何对自己和对弟弟区别对待,为什么家里明明有钱,也必须申请贫困生助学金……不过现在冯晨夏的心思却有点飘,她明白为什么张凌歌在身边的时候,自己会变成话痨了。进去的东西太多,总是需要一个出口的。即便她不会对张凌歌吐槽具体的事,也不会说出具体人名(冯晨夏觉得这是搞政治的基本素质),但是至少“欢快的垃圾”,还是可以倒一部分给“张凌歌牌垃圾桶”的。

    冯晨夏收回乱飞的思绪,打开一个小本子,把这个女生的情况记了下来,答应帮她问问院里的态度。不过也告诉她,没有“三级证明”,光靠《学生及家庭情况调查表》,助学金申请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不符合政策。

    “哦,对了,我帮你联系了一个家教工作。另外学校里也提供部分勤工俭学机会,回头我帮你拿个申请表。”冯晨夏收好本子和笔,站起来拍了拍女生的肩膀,“你这次免修考试过了一门,可以用这个时间做校内短工什么的。另外,我建议你还是要多花点时间学英语,你们那里师资不强,英语发音有问题。如果这方面有任何需求,你可以随时找我。”

    忙完这些,冯晨夏要先去找辅导员汇报新生助学金申请情况,再去一趟院领导办公室参加一个会议,商讨怎么举办法学院《庆国庆迎中秋文艺晚会》,冯晨夏是这个晚会的主要策划者和“导演”之一。随后,还要和社会实践指导老师谈社会调查事宜。

    刚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冯晨夏就上网查了中都大学社会活动信息。

    中都大学有着悠久的,呃,学生运动历史,并以此为傲。

    当然,现在不让也不敢让学生搞这些,不过社会实践一直是中都大学特别强调也特别支持的。学校不仅有专门的社会科学调查中心,还对学校支持并备案的社会调查,提供数额不等的津贴。

    开学后,和入党申请书一同交上去的,还有一份《在国庆中秋假期举办一年级法学院新生社会调查的建议》。冯晨夏为了这个《建议》,很花了一点心思。

    冯晨夏对张凌歌说自己后悔没有报考华清大学并非谦辞,她的确有点后悔。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她就开始研究中都大学历史。这个学校确实出了不少名人,也确实引领了很多潮流风向,特别是社会、政治风向。可惜,中都大学出的最多的是“狷介狂徒”和“异议者”,而非“执政”人士——想正儿八经地当官,最佳路径是在华清学个工科,然后留校搞团委工作……

    当然,这个最佳路径其实也不好走,如果上面没有人提携,连一半都走不到就会掉队。所以和平时期当官和战争时期也没有太大区别,站对队是最重要的。

    可惜,身为女性,在很多人看来,第一个队就站错了!

    国内为数不多的女性高官的简历,冯晨夏也研究得很透彻——不管有没有后台,担任各级正职的都很少,能一路副职升到副国级已是殊见!副职多正职少,虚职多实职少,边缘部门多主干线少是女性干部的特点,即所谓“三多三少”。有些地方干脆将上级强调的“各级领导班子至少要有一个女干部”理解为“班子中只要有一个女干部就可以了”,而这个女干部,也大多是做妇女工作的。

    冯晨夏从来不以女性身份自卑,当然,她也不是个“女权主义者”,至少现在她还不是。她研究这些东西,其实是在“寻路”。

    女性干部晋升渠道狭窄,女性职位很少……冯晨夏明白,这就意味着有相当一部分竞争,必须在女性内部展开。

    冯晨夏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亚米国超模大赛真人秀。由于亚米国社会给予黑人超模的名额非常少,至多三两个,按人口比例,比白人少很多,因此黑人女性模特之间的竞争也异常残酷。

    “对了,还有那个叫什么名字的狗屁小说?”冯晨夏想起暑假时一个朋友推荐的生存类网文,这个小说设定全球120亿人口,只有40亿能最后活下来,而女性的存活名额是18亿……想到这里,冯晨夏笑出声来——这个网文作者无疑是女性,甚至她会觉得自己特别女权。但是这个作者却不去质疑凭什么40亿生存名额中,只有18亿女性;不去质疑为什么男性的生存率比女性多22%,更不会去质疑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当初看到前面的设定,冯晨夏就没有点开正文,怕被“恶”到了。

    “连《饥饿游戏》都不如!”冯晨夏想,“至少《饥饿游戏》的女主,在面临不公平的规则时,会想着怎么打破规则,而不是想着怎么杀死更多人。”

    但是,我会牺牲自己,为本性别的利益,去尝试打破规则吗?冯晨夏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首先,这条路太难走,自己完全看不到打破“铁屋子”的可能;二来,至少现在在她看来,性别天花板还太高,自己根本够不着,没有必要为了打破它而牺牲自己。冯晨夏知道,在规则里行事,即便是“戴着镣铐跳舞”,都比做个千夫指要舒服的多。

    “我还是不够勇敢啊!”冯晨夏气馁地想,“所以我大约只能做一个‘工作中忘记性别,生活里记住性别’的女性。所以我将来会扮演一个貌似传统的女性,结婚生子,用婚姻给自己建一个‘保护罩’,让自己的仕途尽量减少阻力。”

    大城市出生,大城市成长的冯晨夏,至少到今天为止,没有在现实生活里感受到明显的性别歧视。当然,地域是一个原因,年龄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冯晨夏觉得它已经隐隐约约地漂浮在脑海中,却一时半会儿抓不住。

    不过,虽然不打算做打破“铁屋子”的尝试,冯晨夏还是希望能了解一下“铁屋子”和“镣铐”到底长啥样。她想,即便我愿意“戴着镣铐起舞”,起码我也得知道镣铐在什么地方,镣铐有多长,我的自由度是多少?更重要的是,戴上这个镣铐,我能走多高、多远?

    因此,在前几天交上去的《在国庆中秋假期举办一年级法学院新生社会调查的建议》中,冯晨夏提出的调查议题是《传统宗法社会与基层法制建设调查》。在提纲里,她特别列出了目前网络上暴露的传统宗法社会,与现代法制社会的矛盾之处,希望能实地调查一下宗法社会在国内部分地区的存在形式,及其对法律建设的影响。

    “宗法社会与基层法制调查?”负责指导这次社会调查的是专门研究民法的教授蒋正先。他拿着院里刚刚颁发的《关于同意冯晨夏等同学在国庆期间进行社会调查的决定》批文和院里支付调查津贴的批复,笑着说,“小姑娘能量蛮大的嘛。你不是学经济法的吗?怎么手伸到民法甚至社会学领域了?”

    “经济法和民法的关联性很强,一个优秀的经济法学者,必须对民法有相当的了解。而二者,可以说从某种程度上讲,都是建立在社会学基础上的。”早有准备的冯晨夏侃侃而谈,“另外,我目前还没有决定最终的研究方向是什么,不排除将来考研究生时会转向民法。”

    蒋正先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新生。他知道冯晨夏,这个女生是本届新生中最出名的。不过蒋正先觉得她好像有点太喜欢出风头了,也有点太八面玲珑了,不像是个能静下心来做法学研究的人。

    当然,中都大学法学院和政界的渊源颇深。且目前有种说法在法学界非常热销——工程师治国模式即将走向尾声,那只是准工业社会的必然,但不是现代国家的必然。而法学,是唯一一个理所当然的“统治学”。未来,法学学者将走上政治舞台并大展拳脚——这样的言辞在中都法学院很是流行,跃跃欲试的法学学生也很多,不排除冯晨夏是其中之一。

    很可惜,蒋正先想,她的性别就决定她走不了太远。

    无论是中都大学还是华清大学出的“国级或副国级”人物,都有一些共同点——

    首先,最好是男性。女性的成功率不到男性的5%,比中下层女性政界之路要难走多了。因此,想当一名成功“伯乐”的导师们,目光自然会更多地关注男性“千里马”,而不是浪费在女性身上。这对于想走仕途的女性来说,是个恶性循环。

    其次,这个男性的身体条件要符合某些“模子”。比如说要比同龄人的平均身高高一些,那些矮个子成功的案例,在和平时代并不“典型”。还有,这位男性的相貌,应该是“周正的”,不可以丑陋,但也不能“貌美”或者通常意义上的“帅”。外表过于阳刚和过于阴柔,都是大忌。

    再者,和平时代的“政界种子选手”,应该是个有点脾气、有点“风骨”的“追随者”。换而言之,有想法,但不超过上级;有决断,但得限制在某些潜规则框架里;惊人甚至“骇人”之举至少有一件,但是必须在事先摸清楚有资格提携自己的“大人物”口味的前提下,才能做出。

    ……

    综上所述,冯晨夏的政/治条件可以说是非常差了。不管她在中小学如何如龙似虎,在大学里也得“盘着”。大学作为一个“准社会”,是为真正的社会“屠宰场”提供种子选手的,不是幼稚园“扮家家”。更何况在蒋正先看来,冯晨夏还有个薄弱之处,就是她没有想好自己的定位,也并不真正了解社会运作规范。像她这样的高校活跃人物,每年每个院系,甚至每个班都至少有一个,大多数最后也不过成为了“落花”。

    蒋正先翻开《调查建议》的附件,点了点上面的几条,问冯晨夏:“你知道什么是宗法社会吗?你是怎么理解宗法社会与男权社会的异同之处?”

    实际上对这个问题,冯晨夏是有意模糊处理的。虽然她打算在调查时重点关注这个,但是在提议里,却只提了宗法社会靠血缘及联姻关系维持其宗族等级并将之世袭的一面,却避而不谈这些血缘和联姻关系,是建立在父权基础上。

    蒋正先看了看冯晨夏的表情,在心里暗道:想在我这里耍小聪明?你还嫩着呢!又翻了一页,看到后面的调查区域,属于贫困但并不算赤贫,且交通还比较方便的县城,又暗笑了一下。

    “为什么不去宗法社会最典型的区域?”

    “一来时间太短,这些封建宗法制度保存最完善的地方,往往是交通最不方便的地方。”冯晨夏猜中了蒋教授的部分心思,于是斟酌着字眼小心翼翼地说,“二来,封建宗法制度保存完善的地方,其实与现代法律制度的矛盾并不激烈。因为只有二者势均力敌,或至少一方有挑战另一方可能时,才会出现明显的冲突。而现代法律制度在这些偏远落后的地方很可能根本无法实施,形同空文,也就谈不上冲突了。”

    “不是担心被拐卖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冯晨夏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于是坦言确实有这个担忧,因为报名调查的新生中,女生居多,占了近7成。

    蒋正先没有再说什么。他把院里的回复和津贴批文递给冯晨夏,让她小心行事,必须确保学生的生命安全——这次冯晨夏没有要求院里派带队老师。院里研究了一下,觉得让学生自己调查也没有什么问题,就只指定了他一个指导老师。

    虽然对冯晨夏的动机有疑问,但是蒋正先还是打算看了她事后的调研报告,再决定怎么定义这个女生。调查报告在社会调查后一个多月才交,如果需要的话,他也不吝给予这个女生应有的指导。当然,这个所谓的指导,也仅限调查报告相关事宜。其他的东西,得在他问了冯晨夏几个关键问题并得到满意答复后,才能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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