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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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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到了王记粥庄，才能说这漫漫的安康路才能勉强算是走完了一半。
在先前闷着头朝着拐子巷走时，百里稷一路都是蹿房越瓦。虽说触目之所及都是一片废墟，但真正情况也未曾细看过。
此时安康路的大水已退，大多数路面已经显露出了高低不平的烂泥路。而且水虎兽的威胁也算是解除，他终于可以在街上行走了。
一路从西向东搜索，百里稷发现了越来越多的遇难者的遗体。
这让百里稷的心直接凉到了谷底。脸上完全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太晚了，终究还是太晚了。
百里稷呜咽着，目光从一具具遗体上扫过，让他感到绝望的是，在这些遗体中他竟然发现了一些先前分明和他父亲一同前来进行所谓治理水患的人
虽然只有那么区区一两具，但百里稷的心中却还是被一团阴云给彻底笼罩。
在这些遗体中既有流民和顺民的，也有负责他们安全的傀儡军的。而通常情况下，就算是出现什么意外也应该对遗体有所收敛才对。
不知不觉间王记粥庄终于映入眼帘。让心如死灰的百里稷感到有些疑惑的是，看似平平无奇的王记粥庄在这场灾难中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王记粥庄位于安康路中央位置，地势要比西面稍微高一些，却又不如他们家所处的地势要高。
但从先前灾难的情况来看，许多地势比王记粥庄要高的房屋都被大水冲得垮塌，可是如今站在王记粥庄跟前百里稷才发现，这所建筑并无受到什么损失
百里稷凑近一看，发现粥庄除了内部涌入了一些泥沙，一层的桌椅被大水冲得显得有些凌乱之外，真正的损失几乎没有。
如今粥庄的伙计正在对店内进行清扫，一名伙计在看到百里稷之后先是微微一愣，竟然还冲他打起了招呼。
“嘿，小魔王，没想到你还没死啊。”
百里稷一看，发现这名伙计不就是几日之前向庚原举报其头馒头的伙计其中之一吗
只是现在百里稷心中已经毫无波澜，他只是默默看着这伙计一眼之后，便继续朝着家所在的方向慢慢走去，完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但这伙计却没有轻易放过百里稷的打算，而是继续调侃道：“小魔王啊，你和你那老爹一样就是命大，那一起派来的人死了个七七八八，你爹居然还活着，还”
伙计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发现自己好像被两道幽森的目光给笼罩其中
顿时伙计感到了刺骨的寒冷，其带给他的恐惧要远远超过几乎被大水所吞噬性命的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魔神才有这种可怕的目光啊
“你说，我爹还活着”
什么伙计只觉得说话的人似乎就近在眼前，可眼前除了那百里稷之外谁也没有。
现在粥庄的其他人都在对粥庄进行清扫修缮，而且粥庄里的那些人伙计也已经极为熟悉，他们中不可能会有人能说出如此冰冷的声音。
难道这声音，真的是眼前这不起眼的，所谓的混世小魔王百里稷所说
“啊，你小魔王，你”
百里稷却冷冷重复道：“你说，我爹还活着”
什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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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百里稷不就是魔神吗
伙计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已经对百里稷极为熟悉的话，现在的百里稷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纯粹的魔族
伙计现在觉得，如果他此时不如实回答百里稷所提出的任何问题的话，那么等待他的结果都只有一个死亡
但幸运的是，他恰好知道百里稷提出问题的答案。
“啊，他你爹是还活着啊”
“在哪他在哪”
仅仅一眨眼瞬间，伙计就发现百里稷如同闪电一般揪住了他的衣领，巨大的压迫力顿时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只有一边用力咳嗽一边艰难指着身后的粥庄道：“咳咳他，他们都在里面都在里面啊”
百里稷猛然一松手，伙计这才发现方才百里稷竟然将他提在半空中。如今百里稷松手之后，他一下就趺坐在了地上。
可他才刚回过神来，百里稷却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为了不然先前噩梦一般的经历重演，他只有对身后大喊道：“他们在在二层”
大喊出声之后伙计这才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自己的义务已经尽到了。
此时此刻百里稷，已经来到了王记粥庄的二层。
刚
一踏上二层的走廊，那让百里稷感到极为熟悉的婉转动听的歌声便从不远处传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阑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虽然仅仅只是听过一次，但这忧伤的语调，竟然再次让百里稷沉浸在了一种大悲的情境之中。
这种大悲，让刚从令人绝望的哀伤恢复过来的百里稷再次陷入了莫大的哀苦之中。
即便现在他已经知道父亲百里涉如今并无大碍，距离他不过咫尺之遥，可绝望的情绪却还是难以恢复。
直到百里稷慢慢靠近那唱歌的女子，这种哀伤的情绪才缓缓从身体消失。
只见那女子一身素衣，乌云般的秀发上束了条金带，微微烛光一印，更是灿然生光。她的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见到百里稷靠近，女子却仍旧全神贯注拨动着琴弦，她的玉指在古琴上波动，十分流畅。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伴随着古琴，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
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等这一曲终了，女子才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她看着百里稷，双眼波光流转，竟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正是应了那句古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不必担心，你父亲很好。”
百里稷一怔，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他盯着女子问道：“他还活着”
女子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突然之间，百里稷跪坐在走廊之上，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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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脸上，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稷儿，稷儿”
突然之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百里稷抬头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已有许久不见的呼延辛。
更让他感到惊喜的是，此时呼延辛的身边还有一相貌姣好，风韵犹存的妇人，以及一名年纪和他相仿，也是一脸喜悦的少年。
这二人，正是呼延辛的结发妻子裴玉，以及百里稷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同时也是呼延辛和裴玉之子，呼延煜珩。
转眼间三人便跑到了百里稷面前，呼延煜珩更是一下将百里稷紧紧抱住，满脸都露出兴奋的神色。
“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的”
百里稷的脸上也终于看见了笑容，但他的双眼却始终望着三人来的方向。慢慢地，眼中露出了失望的光芒。
就在这时候呼延辛微笑道：“孩子，安心。你父亲百里涉还不知道你已来此，相信他马上就会赶到的。”
果不其然，就在百里稷与呼延辛一家寒暄时，气喘吁吁的百里涉从走廊的另一侧出现。
此时百里稷并未发现父亲踪影，也没有看到在百里涉看到他时，脸上流露出来的幸福和庆幸的表情。
只是没过一会儿百里涉脸上的表情便迅速变成了冷漠，恰好此时百里稷也看到了他。
见父亲安然无恙之后百里稷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都没有说出口。
倒是百里涉走到了百里稷身边，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来了奶妈呢”
百里稷心中一凉，也用毫无感情的口气答道：“奶妈在拐子巷休息，我是担心”
说到了这儿，百里稷才突然记起了南宫薇来。
他猛然惊叫出声，大声喊道：“天啊，我怎么把那丫头给忘了”
百里涉脸上怒意更甚，严厉道：“你是说，那个叫南宫薇的丫头我先前就和你说过，家中平白无故收留一名姑娘不合适，你看看现在如何”
百里稷没再说话，转身就朝着楼下冲去。在经过那女子身边时，女子却并未弹琴，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这笑容让百里稷心情激荡，他不敢再多看女子一眼，而是匆匆下楼，却立刻听到了百里涉的怒斥之声。
“混账诶，你，你这个不孝子有本事，去了就不要回来”
但百里稷的脚步却没有任何的犹豫，在跑出粥庄时脸上甚至还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回来，是肯定要回来的。既然家人安好，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回来
劫后余生之后，百里稷竟然发现，如今安康路上的人似乎又开始多了起来。
三三两两的人行走在安康路的泥泞路面上，脸上大多都是凄惨的表情
，他们来到废墟和那些遇难者的遗体身边，双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
以至于每走一段路，都会有哀痛欲绝的哭声传来，当越来越多的哭声汇聚在一起时，便成了一首再真切不过的悲鸣。
只是现在百里稷脸上却没有半点难过之意，即便他发现一些死难者中不乏他所认识，甚至私交还不错的人。
他现在一心只想赶回家，想尽快看见已有许久不见的南宫薇。
而至于别的什么，却并不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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