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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窝网 -> 历史军事 -> 清庭欢

正文 第十四章 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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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砖严丝合缝倒映着人清晰惶恐不安的脸色光滑映人的砖面上每个人映出的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脸饶是李德全这样有些时日的奴才仍旧不能免俗。

    玄烨的脸庞棱角分明有刀锋雕刻的冷峻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喜怒之态声音里也波澜不兴这是伴君之人最怕的了“除了选秀二字当真没听到旁的了?”

    李德全一擦额头忙回道:“是坤宁宫值夜的太监不少奴才不敢靠倩云和梁总管太近便只听见这二字。”

    “你说深更半夜倩云和梁九功提选秀做什么?”玄烨饶有兴味一枚温润通透的貔貅在手里漫无方向的转动着“选秀有什么事是皇后要和梁九功商量的?”

    事关帝后李德全一句话也不敢说。一味埋着头缄默着玄烨也不理会他的眉间有渐趋发黑的沉重选秀之日兰煜和清还的突兀出现玄烨早已发现蹊跷若非和三位贵女并列兰煜与清还未必能得玄烨青眼。但是究竟是谁在背后将这二人推上前玄烨于暗涌中历练多年不会立时发作只是天子逆鳞已然触动兰煜与清还的冷待也好暗中追查也罢玄烨只在面上佯作不在意而昨夜李德全受玄烨之命暗中窥视倩云与梁九功私语终于无可抑制让玄烨心中疑云顿起。

    声音随之怒意渐显:“她心高朕给了她后位。她想在后宫立威朕允了她大刀阔斧的改制怎么还嫌不够么?竟然私相授受。”

    李德全吓得连连叩头嘴里不连茬的求着:“皇上明鉴凭奴才听到的这只言片语实在难以定论啊!还望皇上三思!”

    玄烨轩眉一紧冷笑道:“你倒是惜命生怕背上个污蔑皇后的罪名。”

    “污蔑皇后罪名不小。”李德全畏畏缩缩地擦着冷汗说道。

    像在电光火石间被击中了心口玄烨霎时一凛手中的貔貅在发红的掌心里印出一道血红发紫的痕迹他浑不在意“你都知道污蔑皇后罪名不小。她当年小产可是指着仁孝皇后说仁孝皇后害她。”

    那不是太久远的回忆三人中的一人已然作古活着的两人都不曾忘怀那一段撕心裂肺的往事于谁而言都是无法解开的芥蒂。

    殿中寂寂无声玄烨随手将手中貔貅一掷朝李德全摆了摆手“下去吧。”

    李德全应声将腰身哈得更低小心斟酌着问道:“万岁爷此事可要让老祖宗知道?”

    玄烨揉着眉心话语中有不可抵抗的天子威严:“你也说了难以定论就别拿去烦老祖宗更不许第三人知晓。”

    李德全连忙答应退出了殿外。

    几片枫叶的残影随着殿门一开一合晃晃落在雕梁画栋的柱上婆娑着金砖映出落寞的暗色和玄烨灰心失望的脸。

    太监庑房里低等洒扫的小太监正警惕地的朝殿外东张西望迎面撞上面容肃穆的李德全他收起了在乾清宫胆怯谦卑的脸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自满。

    那小太监忙朝着李德全点头哈腰的斟茶倒水见李德全拍了拍袖子坐下他又忙不迭地跑过去捶腿揉肩捏着太监的尖细嗓音殷勤道:“公公刚在乾清宫可还顺当?”

    李德全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拖腔拽调道:“半信半疑。”

    “呦!那公公这不是白费了这番功夫吗?”那小太监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跟算盘珠子似得“公公您可是还没说全?”

    话音刚落那小太监脑门上便挨上了一记李德全闷哼一声“你懂什么万岁爷多精明的人我若说全了他一权衡倒不信了。”他咕咚一声撂下茶盏“这半信半疑就最好不过了由着万岁爷挠心挠肺的猜去吧。”

    畏惧的神色在小太监的眼睛里展开他颇有忧虑地道:“这万一皇后娘娘知道了公公您可怎么是好?”

    李德全不以为然道:“知道怎么了?我又没说错只是挑着捡着跟皇上说了可要说让倩云与梁九功密谈那可是她的授意于我可不相干。”

    那小太监笑得脸上凑成了一堆褶连连称是转而问道:“依着小的看这回皇后娘娘是有些麻烦可是”他一面说着朝着乾清宫门口歪了歪头“似乎于那位相干也不大啊。”

    李德全连连摇头嘴里一串渍渍之声:“你这块木疙瘩我看也甭想雕出个什么模样来了!”他伸手于指尖沾上茶水在桌上一圈一圈画着“这么跟你说罢咱们这位梁总管就跟这院子里头的枫叶一样得数着日子过喽。”

    殿外梁九功办差回来正在院子里分配着几位宫女那小太监朝远处梁九功的身影一望道:“还是公公见事明白。”

    奉先殿前高耸入天的索伦杆上神鸦聚集翔越长空振翅嘶鸣。这是一天里紫禁城最静谧的时候。

    永寿宫早得了信晚膳皇帝宣德贵人相陪。首领太监万齐前脚刚把消息递到永寿宫上下便登时手忙脚乱起来。

    殿下的宫女你来我往端着药盏、栉巾、铜盆均是三步并作两步香云手里端着一掐丝玉瓷瓶脚上的步子快了又快迎面遇上首领太监赵川二人均低着头默契地相视一眼赵川压低了声只道:“娘娘的心症愈发重了。”

    香云也不言语忙跑到了上首正殿一壁替荣嫔抚着胸口一壁伺候着服药平息着荣嫔的盛怒之气。

    半年前皇八子病逝荣嫔十年来连丧四子而今膝下尚有一儿一女但数番丧子之痛后这心悸病终究是落下了永寿宫长日里备下了十足的药量倘使仍旧忙乱必然是荣嫔动了真怒。

    殿里跪着一名宫女也是吓得不轻香云在上头阿弥陀佛的念着:“娘娘咱们可别再动气了小阿哥和小公主都指望着您呢奴婢们也都指着您呢。”

    荣嫔妆容散乱眼角的胭脂泅开成一片晕红她厌恶地摘下护甲扔到一边哆嗦着指着那小宫女道:“你刚才说是谁把事情告诉乌雅沅溪的?”

    在兰煜与沅溪交谈的远处一宫装女子隐蔽在一角未听个清楚却瞧了个真切是荣嫔命她日日在御花园跟踪沅溪因此她的眼神里有惯性的躲闪和警惕“奴婢瞧见了是新次进宫来的戴答应没听见说什么只是她拿着这花闻了又闻旋即德贵人主仆就一脸的惊慌愤怒奴婢这可都瞧见了想来怕是知道了。”

    黄花梨木架上的一只瓷瓮又被摔了个粉碎渐起的碎渣划在那小宫女脸上无甚血迹渗出但瞧着却十分骇人。比这满地狼藉更骇人的是荣嫔的脸色如一只欲将人剥皮拆骨的兽发疯似得睁大了眼睛挥舞着尖利的爪牙。

    自连番丧子后太医曾私下禀报玄烨与老祖宗伊尔龄恐有怔仲之病怕会性忽改常伊尔龄本就性子火爆此后摔摔打打更是常有永寿宫里也总断不了乒乒乓乓的声响。换做旁人自然早被斥责发落了只是伊尔龄自幼养在太皇太后身边又是玄烨此生第一个女人为玄烨诞下皇长子情谊非比寻常。阖宫也随着皇帝和老祖宗的宽容佯作不知玄烨更三不五时将名贵珍玩送来倒显得永寿宫上下更富丽华贵。

    香云见事情问了个明白使了个眼色遣退了殿内一干人等。温声细语劝说道:“娘娘她要生就生咱们让她生宫里的老规矩了主位娘娘的孩子尚且不让养在身边她那个身份就更不能了怕是连见都别想见。”

    荣嫔面色愤愤声音变了调子:“见不到也是血浓于水本宫一双儿女皇上破例准我养在自己名下只是平日里也只在阿哥所几个月才见一次可你看看胤祉和荣宪不是一样和本宫亲近?”

    “嗨阿哥和公主跟娘娘亲近那是因为娘娘疼他们跟眼珠子似得她一个贵人能比?”香云压了压声音“再者说孩子若是养在旁人膝下保不齐就生娘不及养娘大了。”

    荣嫔面色稍霁提起一双儿女不禁有了些骄傲和疼惜:“那是我就剩下胤祉和荣宪了交给阿哥所的嬷嬷我还一百个不放心更别说让别人抢了。”她此刻气顺立时便听出香云话语中的机锋“你方才什么意思?你是说那孩子若到了本宫名下”

    香云接过话茬:“若到了娘娘名下娘娘只是闲时照看都是阿哥所的嬷嬷该操的心她们一个疏忽孩子有什么事谁能担保得了!”

    荣嫔缕了缕鬓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香云赶紧拿了温毛巾来为她净脸又拿了桂子花水篦了篦鬓角方才恢复了几分神采她揉了揉眼角媚语含刀“是了本宫自己有两个孩子再多了她的担着个监管之责可难免有所疏漏一出点什么事那可真不能怪本宫了。”

    荣嫔的笑声咯咯如夙夜鬼魅伴着远处寒鸦凄凄令人毛骨悚然香云应着“可不是吗咱们且忍她一时。”香云一顿“不过娘娘咱们这话说回来宫里多她一个孩子也真不碍咱们什么事的。”

    荣嫔重重一拍小几手上的莲花镯叮铃一声脆响“她是不碍我她旧日的主子呢?我的几个孩子怎么死的一想起来我就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赫舍里芳儿挫骨扬灰!”她妙目一瞪恨意难掩“乌雅沅溪一个侍弄花草的宫女凭的什么?每次听见皇上夸她良善纯稚深得先皇后余荫本宫就止不住冒火怎么没人说她东施效颦!”

    香云连连称是:“东施都是抬举她不过是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罢了皇上久了也就烦了腻了。”

    嵌猫眼护甲散落在地上闪烁着诡谲的光芒如一只伏在黑暗中的兽随着等待着吞噬猎物荣嫔露出如藕节洁白的玉臂语含杀意“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叫戴答应是么?”

    她头也不抬缓缓吐出“她爱多管闲事就让她替乌雅沅溪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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