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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雪苍天》正文 外章一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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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暗，城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谭高峰快步走在街上，骄傲的看了一下对面的酒楼，心中暗暗一笑。这时酒楼门口的一排汉子看到了他，个个站直了身子，神情极是紧张。谭高峰假装没有看到，走了过去。这家酒楼叫做“得月楼”，算得上省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不过从今天开始，这家酒楼改姓谭，谭高峰的谭。

    谭高峰有个外号叫做谭大锤，因为他身强体壮，善使一柄鬼王锤。他从一名小小的捕役做到闻名广南的红玉帮帮主，全靠这一柄大锤，就在今天上午，红玉帮的势力又进一步扩大。他在一场比武中将狼帮帮主毙于锤下，抢夺了狼帮所有产业，其中便包括这“得月楼”。

    如今在广南境内，能与他抗衡的只有断山门，谭高峰今日要去见一个人，目的就是为了对付断山门。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谭高峰来到城外一家小酒馆，这家酒馆很是偏僻，来此吃酒的客人大多是赶路的客人商贩。谭高峰刚一进门，坐在最里面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立刻站起身子，招呼谭高峰坐下，又挥手招呼酒保上了一坛好酒。

    那书生道：“谭帮主……”话未说完，却被谭高峰阻止，“朱兄，闲杂人多，还是叫我高峰吧。”这姓朱的书生略一思索，改口道：“高峰，恭喜。”谭高峰神色木然，满脸的不在乎，道：“区区一个狼帮，我向来没放在眼里，倒是这断山门，着实让我头疼，不知朱兄有何计策？”朱书生面露难色，道：“高峰，并非我小瞧于你，但这‘南断山，北韩旋’的名号也不是白白叫的，若论功夫，你恐难于胜他。且这断山与旁人不同，钱财美色，均无法打动于他，行为处事向来滴水不漏，若要对付他当真难上加难！”谭高峰斟了杯酒，又给朱书生斟满，道：“此事若是容易，便不会请你出山了。”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朱书生也将酒饮了，过了半晌，道：“三日前，断山得了一儿子。”谭高峰很是诧异，道：“如此大事，却怎么没听江湖人说起？”朱书生道：“只因那孩子并不寻常，此子天生异相，如同夜叉，刚刚降生三日，便能奔走自如。断家上下无不惊恐，不知是凶是吉，是以未敢透露。”

    谭高峰问：“这孩子莫不是患了天病？”天病即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难以医治，患了天病的孩子，多半不久便会夭折。朱书生答道：“断山已请大夫看过，但这孩子身子强健的很，便如四五岁的孩童。”谭高峰猛地一拍桌子，笑道：“多亏朱兄相告！真乃天助我也！”朱书生不解：“莫非……你要在这孩子身上做文章？”谭高峰道：“外功内力，我差他一大截，但若扰他心神，我也未必没有赢的可能。”朱书生道：“如此并非不可，只是，断山脾气暴躁易怒，若真惹恼了他，恐怕你我都难逃一劫！”谭高峰笑道：“怕？我谭某什么时候怕过！便是皇甫云天在此，我也敢和他斗上一斗——”突然，他的表情僵住了，道：“我这三十六年来，只怕过一次！”

    朱书生极是好奇，问道：“便是皇甫云天你也敢斗，那还有谁让你害怕？”在这普天之下，再没人比皇甫云天声望更高，手中天焰神箭更是威力无穷，莫说广南这个帮派，便是云回的黄鹤帮，江中的王家大院，青平的赌王寨哪个不比他红玉帮势力强大？哪个又敢和他西陵叫板？谭高峰脸色凝重，道：“这个人你也曾听说，他比皇甫云天还要可怕！”他又喝了一杯酒，接着道：“那是十余年前，我还在州府做衙役，接到覃湘府令，联合千余兄弟赴覃湘大迈山捉拿一伙山贼。本来寻常山贼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这山贼头目曾是当朝武状元，因朝廷排挤，被冤入狱，后被入朝前的一般兄弟劫了狱，但他父兄妻儿满门抄斩！后来这武状元便做了这伙山贼首领，他们若是只劫了些百姓也就罢了，多半留下金银并不伤他们性命，但他们遇到官府之人，必将其折磨致死，并趁夜将人头挂在城墙之上，极是残忍。所以三省联合，出了千余官兵欲将那伙山贼一举歼灭。我当时在衙役中武功算是不弱，便被选为志愿团，参加了那次围剿。”

    朱书生道：“这事我早有听说，那次围剿虽说官兵损失不少，但山贼却也一个未逃，你立了功，还被提拔，区区山贼也会令你害怕？莫不是那些山贼厉害的紧？”

    谭高峰道：“那次围剿并不顺利，其中原委没人愿意再提起，本来我们埋伏在大迈山，那里地势险要，官兵排成一字蛇形，行进在山坳中，但那伙山贼似乎并不欲在地形上占便宜，我远远望去，只见那数十名山贼一齐站在山腰上，威风凛凛。走在前边数百官兵即刻和他们交上了手，我见那伙山贼各个武功卓绝，训练有素，远非我们这千余人可比，但山贼最多不过十人，我们人数不止十倍于他，胜负倒也难说。我当时在队伍后方，只一盏茶时分，已倒下百余官兵，又一盏茶，又是百余人……而山贼不过十余人身中刀剑，官兵越战越怯，只听山上一阵狂笑，官兵也顾不上谁在笑，有的已在寻找逃路。”

    朱书生静静地听着。“眼见官兵千余人已经倒下了近半，而山贼重伤了十几个，只就地打坐疗伤，无一殒命，只听山中那声音笑道：‘好脓包的衙役！’显然是山贼一伙。官兵且战且逃，我冲到了前线，不由一阵心惊，感到热血不断溅到自己脸上，山贼各个威猛彪悍，出手迅捷，自己一锤攻上，被敌人躲开，肩上一痛，已中了一剑，我心道如此硬攻定是不行，需保住性命，从长计议。接着一个跟头翻倒，滚在一边，所幸谁也没有在意我，只道我受伤倒地，只听山中那个声音笑道更加响亮，道：‘以多欺少，可笑可笑！’这时候，其中一个山贼却在此时犯了一个绝不该犯的错误。”

    朱书生睁大眼睛，欲听他讲述那山贼犯了什么错误。这时不远处一个人忽然说道：“他杀了一个樵夫。”谭高峰和朱书生向他望去，只见那人商人打扮，四十左右年纪，脸色苍白，一只袖子是空的，另一只手端着一只酒杯。他缓缓站起来，向谭高峰走过来，步伐蹒跚，细看他双脚，竟也有一只是假的。

    谭高峰大惊！道：“是你？”那人道：“是我，就是我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朱书生盯着他那只端着酒杯的手，但见沉稳遒劲，知他武功不弱。那人接着道：“我们这些山贼本来是那武状元过去的好友，山贼做的久了，哪还记得起自己过去是什么人，个个变得杀人不眨眼，正巧那时一个上山砍柴的樵夫路经此地，见到这个场面，吓得屁滚尿流，就躲在石凹中，偷偷地看，但他竟然冲我大喊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他喊得什么，脑子一热，便把他砍了！”

    听到这，谭高峰居然脸色煞白，呼吸急促，那人却淡淡一笑，接着说：“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从山上一跃而下，满脸怒容，一把抓住我的右手，我只感觉右手冰凉，我的兄弟拿刀便向他砍去，那少年只朝他胸口拍了一掌，却将他打的四分五裂！我吓得赶忙挣脱，幸而右臂被他内力冰的僵硬，这一挣竟将右臂挣断，才捡了这条命！我躺在地上，见那少年怒目圆睁，原地一掌拍出去，就将五六丈外的数十人震得身首异处！眨眼的功夫，整个山头变得血肉模糊……”

    朱书生疑道：“一掌竟能将五六丈外之人震得身首异处？！定是你吓得蒙了，世上哪有如此霸道的武功？”谭高峰道：“他说的丝毫不错！不仅如此，那人还曾用内力接了皇甫云天的天焰神箭。”朱书生大叫一声：“啊！冷雪寒！”

    那人却不动声色，接着说：“那一战，一千多官兵没有杀我一名兄弟，冷雪寒却用了七掌杀了我九十七个兄弟……个个死无全尸！”朱书生面前两人都曾亲身经历那一战，谭高峰素来高傲沉稳，绝不会凭空长他人志气，可知此事绝无虚假，便道：“冷雪寒十年未现江湖，想来不在人世，否则绝不会默默无闻。”谭高峰不答，却问那人：“你来此做什么？”那人道：“我们查了三年，终于发现端倪，我总要报了我九十七个兄弟的仇，再报答谭帮主相救之恩！”回看酒馆门口，四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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