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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侠》正文 第一章 新生入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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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新生入学
六月，骄阳似火。
太行山深处，一条黄土路上，一个少年正慢慢地走着。
恰是正午烈日当空，道路两旁虽有奇石古木，却没有几丝阴凉。少年身着最普通的青布衣，背上背着一个补了补丁的大包袱，朴实平凡的脸上满是汗水。
这条土路似乎没有尽头，漫漫延伸而去，少年的青布衣也已经浸满了汗水。又走了半里地，少年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走到一株大树下，把包袱一放，席地而坐，双手不停扇动着衣领给自己降温。
忽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车轮声，似乎有辆马车正向这边而来。少年闻声回头望去，果见一辆两匹骏马拉动的大马车正顺着他刚刚走过的路朝自己方向疾驰而来。
马车速度极快，不多时已经来到近前，少年打眼过去，见这辆马车古朴典雅，通体纯白，门帘均是由层层白纱遮蔽，再加上两匹浑身雪白的“照夜玉狮子”，确是气势不凡。赶车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手里的鞭子抽起老高，摔出啪啪的响声。
“好漂亮！”少年心里想着，马车已掠过自己，尘土飞扬中，少年似乎听到马车中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正和一个年级较长的老者大声说着什么。
“爹！快点！快点啊！去晚了今年可就有报不上名了！”
“对对，去年就是因为去晚了才没报上名，老子花了八百两也走不通门路，今年一定要赶上！老张，你给我照死里跑，误了时辰我就要你的狗命！”
“快点快点！老张头，抽死这两匹马也没事，快点，快……”
马车跑的极快，但这父子俩似乎焦急异常，跑出老远声音仍旧远远传来：“爹！太……了！老张头不……，你去赶车！”
“好！我……”
马车在前面一处拐角急转隐没，父子俩的声音也已听不到了。蓦地，远方传来一声马车侧翻的巨响，接着刺耳的惨叫声遥遥传来：“俺滴个娘来呀……”
少年连忙抄起包袱，疾奔了几步跑到拐弯处一瞧，只见地上一片狼藉：两匹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的骏马，一个倒插在土堆里拔不出脑袋的老车夫和一片散落在地破损车厢残骸。
老车夫两脚朝天，不停的乱蹬，双手奋力撑地，无奈年纪确实是大了，怎也不能将自己的脑袋拔出来。少年忙上前抱住车夫的双腿用了一拉，车夫的脑袋这才重见天日。老车夫慢慢起身，捂着青肿的已经和猪头差不多的脸感激的冲少年道：“多谢小哥，要不是你，我这条老命估计就交代在这里了。鄙人张之栋，乃济南府曹大人府上大管家，走走，我请你吃海鲜以谢救命之恩！”
少年慌忙摆摆手，老管家哪管他怎么推辞，一个劲的拉着他就要走。少年正不知如何应对，突然想起一事，道：“老伯，你车上是不是还有两个人？”
老管家一拍脑门，道：“对啊！老爷和少爷呢？”说完，松开拽着少年胳膊的手转身跑到车厢残骸处一通乱翻，哪知翻了半天也不见个人影。老管家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刚才头受了重击有些缓不过劲，找不到人后，竟在自己身上乱翻起来，翻了几下，扯开裤腰带又看了半天，确信没有人后，一脸惊惧的跑到少年面前道：“不好了，老爷和少爷不见了！也没藏在我身上，你有没有瞧见？”
少年环顾了四周一眼，正要说话，那老管家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晃着喊道：“你怎么不说话？老爷少爷没了，我可就没得活路了！你快说！你把他俩藏哪去了！”
少年好容易止住有些神智失常的老管家，伸手朝不远处一颗大树上指了指，道：“那里……”
老管家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发现树枝顶上挂了两个胖乎乎的身影。可怜那树枝不过胳膊粗细，竟支撑着这两个肉球也似的人儿，只听得咔嚓一声，树枝断裂，这胖乎乎的父子俩种种摔在地上，溅起漫天沙土。
老管家慌忙冲上去，见两人面朝上一动不动，不禁流泪哭喊道：“老爷、少爷！你们两个快醒醒啊！你们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你们要死了，我这把老骨头去哪里谋生……这阴间也不是啥好地方，先别说这判官、无常、孟婆、阎王个个凶神恶煞，但是这伙食也是问题……唔啊啊……少爷你最喜欢烧猪蹄、炖肘子、拌羊脸、乌鸡汤、清蒸鲍鱼，这阴间可是吃不到啊！就是能吃到，也一定没有我老张的手艺好吃啊……老爷，你要是死了，你那十三房妻妾可怎么办！对了，还有小翠那丫头，这阵子她的肚子是越来越大，几位夫人都起了疑心了，你这一走，她还不得让夫人们活活打死！呜呜……”
管家哭闹了半天，见躺在地上的父子俩依旧一动不动，脸上悲痛的神色渐渐褪去，转头朝少年道：“小哥，看来我家老爷和少爷已经死了，唉……我看还是将他们俩的尸体就近埋了吧。”
少年在一旁看老管家哭嚎了半天心中也是难受不已，道：“老伯，我来帮你。”话未说完，老管家猛地一挥手，毅然道：“不行！小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老爷和少爷一向待我不薄，埋葬的事我亲自动手！”
少年看着老管家满脸的坚定，点了点头。
老管家似乎松了一口气，道：“小哥，看你孤身一人走这条路进山，我猜你也是想到‘育侠’报名的吧？
少年点头道：“嗯。”
“那你快走吧！”老管家起身推了他一把道，“今天是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今天就没有机会了，你快走！”
少年看了看地上长眠不起的父子俩和老管家，缓缓点了点头，在老管家不停的催促中顺着道路继续出发。
老管家目送少年离去后，从地上拾起一片车厢碎木，就地挖起坟来，边玩边喃喃道：“老爷和少爷死了……老爷死了，少爷也死了……嘿嘿，这两个家伙终于都死了！我等这一天可不知多久了！哈哈哈。今天起，老子就不用再受这两头猪的气了，什么海参鲍鱼，燕窝人身，以后我也就不必偷着尝了！哈哈哈……”老管家越说越得意，忍不住大笑道：“这头猪的家产怎么说也有几万两，老头子我回去以后就可以想法霸占了！嘿！这头死猪的十三房妻妾除了夫人年老色衰，剩下的都是风骚无比！尤其是小翠那丫头，连老头子我一想起那张小脸就忍不住……嘿嘿……”
老管家正乐不思蜀，蓦地一只手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耳后传出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老张啊老张！你给我当管家十多年，看不出你竟然是这种人！”
老管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冷汗如雨而下。
……
少年并不知道他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他只是顺着脚下的路一直低头走着，看似好像没有任何改变，但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正一直在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死了？死了？又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
渐渐地，四周蝉鸣声小了不少，土路两侧已然全是十数丈高大的劲松古柏，树荫下，凉风阵阵，少年顿觉神清气爽。少年解开衣襟，从包袱里掏出一条素布条抹了抹身上的汗水，又抖了抖已经被汗水湿透的裤子，靠在一颗大树旁享受着阵阵清风。半晌，衣服半干，少年从包袱里掏出干粮吃了几口，正寻思喝几口水，忽然听见不远处似乎传来些声响。
少年侧耳听了一会，确定是人的喧闹声，包袱一卷，顺着土路大步行去。喧闹声越来越响，少年加快脚步，行到一拐角处，眼前豁然开朗。眼前景象让少年甚是震撼，只见面前一片空地上聚满了人潮，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各种服饰打扮，各种方言俚语。
少年虽知道他来的这地方声名远播，却也实在是料不到这深山老林中竟然有这番人潮鼎盛的景象，不由得呆了半晌。人群中，有一个人站在角落不言不语的，也有一家子长辈拉着孩子叮嘱的，还有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甚至有几十人围坐在一起写写画画的，当真是五花八门，
少年回过神来，一时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愣了一会，木讷的走进人群中。空地甚大，人虽多，却也不显得拥挤。少年愣愣的走了几步，就听到身旁一个声音道：“小露，别怕，听娘亲的话，今年一定没问题。去年你不是来过一次嘛，这就有了经验，今天一定能顺利过关。”
少年循声望去，见是一个红衣贵妇人正拉着一个面露恐慌的女孩低声叮嘱：“小露啊，昨天我给你那早死的老爹烧纸的时候自己抽了一签，是上上签，你那没用的老爹今年还算中用，在那头保佑你顺利入学。乖女儿，你就放一百个心就行，今天出门不是看到喜鹊当头了吗。别紧张，好好发挥，一定能过……”女孩面色微缓，妇人的话似乎让她心中略安，那妇人却又道：“不过前些天听你有门路的三叔说，今年似乎比往年都要严苛，四大院长都亲自来监考和面试，按照前几年的惯例，到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都结束了，刚才听那边人说还有至少七八十个名额，看来真是挺难考。不过闺女你放心，娘亲前些日已经托人给学校送了礼金，还给你去庙里请了神符，保佑你……”妇人还在唠唠叨叨个没完，却没发现自己这一番话说出来，女孩原本缓和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少年虽然性子甚好，但对红衣妇人这种叨叨起来没完没了的姑婆嘴也是畏惧三分，头一低，急忙走开，也是走的慌张，冷不防撞到一个人背上，那人“哎？”了一声，少年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道：“么事么事，俺的身子壮实着呢，倒是你没撞疼了吧？”
少年抬头一看，只见被自己撞到的竟然是个身高八尺的雄壮汉子，只是这壮汉却一脸的憨厚稚气，看年龄竟和自己相差无几。少年自己在同龄人中不算矮，但比起这大汉却仍旧差了一大截，少年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身材如此魁梧之人，不由的愣在当场。
大汉见少年不动弹，关切道：“你么有撞坏了吧？”说着，伸手往少年肩膀一搭，左看看右瞧瞧，似乎生怕自己对方撞傻了。
少年被对方手一搭，只觉对方力气好大，身子不由一晃，忙到：“没事没事，是我撞了你，对不起。”
大汉见他没事，憨厚的笑道：“么事就好，么事就好。俺叫鲁大牛，山东银（人），大兄弟你叫啥？”
少年自长在西南，对山东话听得不多，虽有些不太明白对方说的是啥，但大体的意思还是能听个大概，只是平日里甚少和人相处，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叫陈凡。”
“陈凡？”鲁大牛憨憨地道：“好名字啊，听你口音不是山东的，你是从哪里来？”
“……我，”陈凡愣了一下，道，“从南方来的。”
鲁大牛道：“俺么去过南方，听说那边水土好，人生的漂亮，皮子也白。你要不嫌弃就叫俺阿牛吧。”
陈凡一愣，自己长这么大没几个朋友，骤然听到这种话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口。鲁大牛见他不说话，以为人家不情愿，憨笑一声，道：“唉……俺就是么个眼数，俺家里是种地的，俺人也笨，不该和你攀兄弟，对不起，俺这就走。”说完，头一垂，转身就走。
猛听身后陈凡叫道：“不……哎……别走！”
鲁大牛回头奇道：“咋了，陈兄弟？”
“啊……”陈凡被这么一问，一时反而不会说什么了，半晌，叫了声，“阿牛。”
鲁大牛顿时大喜，道：“原来你不嫌弃俺，真好，俺以后就叫你陈兄弟了。”
陈凡看着眼前眉开眼笑的壮汉，自己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对了，”鲁大牛道，“陈兄弟，你也是来报名的吧？”
陈凡点头道：“嗯。”
“太好了，俺也是来报名的，咱俩一块吧，”鲁大牛说着，拉起陈凡的胳膊就朝人群深处走去，边走还边道，“其实俺们一家子也从来么听说过啥育侠，就是听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跟着别人跑生意的隔壁三大爷家的大伯说有这么地方，还说啥考上了管吃管住，而且还能学着能耐。俺娘嫌俺这几年身子窜的高，说俺吃费粮食穿费布，农村家里一亩三分地养不起俺，非让俺来。俺爹年轻的时候听过几天乡塾的课，说男爷们志在四方，俺人笨，读书是没啥指望，家里也供应不起，干活务农虽然出活，但终究不如有个手艺强，也让俺来。俺娘还说，要是考不上也不要紧，俺身架大力气大，问问这个学校缺不缺出大力的长工啥的，让俺好歹的也在外面待几年自己找饭吃……”
陈凡被鲁大牛拉着一路走着，耳朵里听着自己听不那么确切的山东方言，心里却说不出的暖和，看着身前这个壮实的大个子，一时只觉得四周都那么和谐惬意。
蓦地，鲁大牛突然停住脚步，叫道：“啊……坏了！”
陈凡一怔，道：“怎么？”
“么怎么，”鲁大牛脸上一红，松开手，挠着自己后脑勺道，“俺不知道要上哪去报名……陈兄弟你知道不？”
陈凡一脸茫然的道：“你不知道？那你带我走到这是……？”
鲁大牛歉然道：“俺是刚才认了你这个朋友高兴过头了，忘了俺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报名。”
陈凡道：“哦，我也不清楚。等咱俩人找人问问吧。”
鲁大牛急急点头，道：“好！还是你聪明。”
陈凡四处撒了一眼，想找个人询问，却听到一针咕咕噜噜的响声，好奇的回过头问道：“什么声音？”
鲁大牛脸上通红，一脸窘迫的道：“是俺的肚子叫。”
陈凡道：“你饿了？
鲁大牛点头道：“其实俺三天前就来了，一直没找到报名的地方，干粮也早让俺吃完了，这两天在林子里找了些野蘑菇松子的就这水吃到现在。”
陈凡解下自己的包袱递给鲁大牛，鲁大牛脸上更红了，道：“这俺不能要，刚见面就要人家东西吃，不好。”刚说完，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咕大叫起来。
陈凡笑着道：“吃吧。”
鲁大牛感激的接过包袱，道了声谢便急三火四的打开，里面放了十多个大白面馒头。鲁大牛双眼放光，口水哗哗的流下，也实在是饿的狠了，伸手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这白面馒头个头不小，寻常人一顿也就能吃两三个，可遇到这粗壮如牛的鲁大牛，却是塞牙缝也不够。只见他一口一个，放在口里连嚼都不嚼，咕咚一声就咽下，直把一旁的陈凡看的傻了眼。
转瞬之间，鲁大牛已经把包袱里的馒头吃了个干净，连包袱里的残渣都倒进了嘴里，兀自不满足的抖了抖包袱道：“呀？吃完了？”扭头看到一脸骇然的陈凡，这才想起自己把人家的干粮全给吃光了，红脸道：“呀呀呀，对不住啊，陈兄弟！俺实在是饿的狠了，忘了给你留点，这可怎么办是好……”一时间彷徨无措，一个劲的挠头。
陈凡道：“阿牛，你这饭量好大！在我们家乡如果有人像你这么能吃早就镇子里当妖怪看了。”
鲁大牛道：“啊？哈哈。俺是能吃，不过在俺们山东，我这种饭量也不算什么。下地干活的，哪个都得有七八个馒头的量，连俺娘，过年那会，一顿饭都能吃一锅韭菜鸡蛋饺子。呀……没吃够，俺肚子又叫了。”
陈凡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摸了摸鲁大牛的肚子，赞道：“人都说山东人个个壮的和头牛一样，你这名字和你这身板太配了。”
鲁大牛憨憨的笑了声，问道：“陈兄弟，还有馒头吗？”
陈凡摊手道：“没了，所有的干粮都被你吃干净了。这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卖吃食的，等咱们报上名再给你买点吃的吧。”
鲁大牛道：“好啊好啊。不过陈兄弟，俺确实不知道报名的地方在哪。”
陈凡道：“你在这这么久怎么不找个人问问？”
鲁大牛道：“俺不好意思的，俺一个粗人也不知道找谁问，万一人家嫌弃俺多不好。”
陈凡四处望了一圈，见远处竟有一座巨大城墙的建筑，远远望去，城楼上高悬了一副白布，赫然写着“育侠报名处”几个大字。陈凡一指城楼道：“那儿！”
鲁大牛茫然道：“啥？那边怎么了？”
陈凡道：“那里不是写着报名处吗？”
鲁大牛道：“是那里啊！俺说怎么那个城楼门口那么多人。”
陈凡道：“阿牛，你不识字？”
鲁大牛道：“是啊，俺们村子里就李家的老祖宗读过书，村里有啥大事都得他拿主意。李家老祖宗教人识字得送半匹子大老母猪，俺们家里出不起。”
陈凡自己也家世坎坷，甚是能体会底层人家的艰辛，当下笑道：“其实我也识字不多，你要想学，我可以把我会的都教你。”
鲁大牛道：“真的？俺能识字了？太好了！俺爹说只有识了字人才能考上大官，就能有大出息。陈兄弟，俺真不知道怎么谢你。”说着，一把抱住陈凡，大叫了起来。
这鲁大牛力气甚大，抱着陈凡险些把他挤死。陈凡惨叫道：“我的妈呀，轻点！咱们还是先去报名吧，阿牛！再抱这我不放我就被你挤死了”
鲁大牛忙松手，替陈凡捋平了衣服，顺便将陈凡那已经没有东西盛的包袱塞到怀里道：“俺劲大，俺替你拿着，走！咱俩报名去。” -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章节放入书签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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