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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星空下》正文 第十章 故人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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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的时候，李舜永一如既往，一边吃饭一边收看着电视新闻。今天的新闻播报里有一条重要的政治消息：在首都举行的常务议员全体会议上，五十六岁的联邦中央政府副主席任长浩被增选为联邦防务委员会副主席。
“这个任主席，是我的老乡，我们都是东华市人，不过不是一个县城。”李舜永对齐默言说道，“他是一个不错的官员，很有魄力，照这个情况来看，他就是下任的联邦主席了。”
儿子和女婿对政治都不太感兴趣，平时没有人跟他聊这些，老李只能跟齐默言讨论政治话题。他又问道：“你立了这么多军功，应该很有希望继续进步吧？”
“这个很难说，个人的努力是一方面，长官们也有他们的全盘考虑。我倒是没有太多想法，就算退役离开军队，到哪都能干一番事业。”
李舜永点点头：“这个态度很好，将来如果回到地方了，军队的作风要一直保持下去啊。”他想了想，欲言又止，方阿姨望着齐默言，轻声说道：“你爸爸那边？”老李迅速地抬起头，扫了妻子一眼，示意她女婿在场，不要说这些。方阿姨于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无声地叹了口气。
齐默言沉默了一会，举起酒杯笑道：“今天回来，心里很开心，不说那些事情了，我敬伯伯、伯母一杯。”
李文瑛注视着他问道：“默言呀，你今年都二十八了吧，老大不小了，还不赶紧找个女朋友。”
“文瑛姐你放心，个人问题一定解决。”
“切，三年前你回来探亲也是这么说的，三年又三年了啊。”她说着瞟了哥哥一眼，李文忠只装作没看见，和齐默言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雨已经停了。吃过晚饭后，李文忠和齐默言拿着一个足球来到小区里的草坪上，一边互相喂球，一边聊天。李文忠劝说他：“当初你爸爸把你从首都送到怀远来读书，其实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他干的这个，是革命的事业对吧，冒着性命危险的，而且成败难料。如果失败了，你也想得到会是什么后果。所以把你放到这里，是为你的安全着想。”
齐默言将球踢还给他：“这个我早就理解了，你记得我原来曾经说过，这辈子打死我也不去当兵。但是后来中学毕业时，我还不是参军去了？如果我没有理解他的选择，我不会这么做，以我当年的成绩，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还是没问题的。我真正不想原谅他的，是他从没给过我一个父亲的温情，对我太过严厉了。我妈去世得早，家里就我们父子俩，他那副表情你也见过，从来不笑，对我的教育，不是打就是骂，是，他是联邦的英雄，但是对我来说，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所以你这辈子都不想让人知道齐天远是你的父亲了？”
“他的遗像摆在先贤祠里受到万众敬仰，这不就够了？不说这个了，你的工作还好吧。”
“还不就那样，一线的施工员。老头子的脾气你也知道，生怕我沾他一点光。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坐办公室没什么意思。在现场看着房子打下地基，然后一天天迅速升高，很有成就感的。”
“你喜欢就好。”齐默言点点头，“文忠哥，你还不准备给我带个嫂子回来？”
“急啥，反正现在爸妈有了晓然这个外孙女，他们也没怎么催我。我还想多玩几年呢。”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雨后的夜空，云层依然很厚，遮住了星光。仰望着空中缓缓移动的云团，李文忠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初我们俩挤在一张床上不睡觉，一直聊到很晚，感觉还像是昨天，一晃我们都老了。”
齐默言道：“是啊，十多年了。我记得你躲在床上偷偷抽烟，第二天被李伯伯在床脚边发现烟屁股，把你一顿好揍。”
李文忠笑了起来：“在军队里呆过的人，教育孩子都是粗暴作风，老头子比你爸也好不到哪去，要不他俩怎么会是铁交情呢。当然他现在是不管我抽烟了。当初我高中毕业，他非逼着我去当兵，我第一次回来探亲，他还主动递给我一支烟呢。”他说着又掏出了香烟，“多年父子成兄弟，就是这么回事。”
两人点起香烟，李文忠问道：“你说你明天去看一个战友？”
“是看看他母亲和女儿，我这个战友已经牺牲了。眼看他马上就要晋升中校，结果人却没了。”齐默言想起了胖胖的路景真少校，总是笑眯眯的，这是一个灵活的胖子，枪法好头脑冷静，善于使用各种电子设备。然而他现在已经化作了一抔黄土，长眠在烈士陵园里。
两人上楼回到家里，李舜永还在看电视，一部古装大剧。正好演到奸臣在向皇帝进谗言陷害忠良，老李气得直骂：“呸！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都是这帮小人，坏了多少国家大事。”
李文忠向齐默言挤挤眼，老头还是这么疾恶如仇。
路景真少校的家位于怀远城云鹭区的一片旧住宅小区里，这里是最早建城的时候铁路工人们的定居点，现在大部分人都已经搬出去了。这栋楼房颇为简陋，甚至没有电梯。阴沉的天气里整个小区愈发显得灰暗。路少校的妻子早已亡故，只有一个女儿和长期卧病在床的老母亲相依为命，齐默言一边拾级而上，一边想着没有电梯，老人家要下来一趟都是很不方便的。
他站在了404号公寓门口，轻轻一敲，虚掩的门就开了，他问道：“有人在家吗？”
没有人回应，他迈步走了进去，客厅的面积并不大，家具陈旧，光线昏暗，但是屋子里收拾得很整洁。墙壁上挂着两位老人的照片，那是路少校的父母，齐默言心里一沉，看来老太太已经去世了。
另一面墙上挂着路少校和他妻子的婚纱照，那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含羞带怯，仿佛弱不禁风。路少校结婚的时候应该也是非常的年轻，那时候他还很帅气，照片上的这对新人男俊女美，看起来很养眼。而如今，夫妻俩双双离世，想必他们的女儿一定生活得很幸苦。
身后一个胆怯而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您好，请问…您找谁？”齐默言闻言转身，不禁一怔，好清丽的小姑娘。
眼前的小女孩大约十三四岁模样，手里捧着几本书，一双大眼睛疑惑而戒备地望着他。一件宽大的校服遮住了她纤细窈窕的身姿，愈发显得瘦弱单薄，人是真的漂亮，如蓓蕾初开，令人难忘。
他注视着小女生，轻声问道：“你是路云欢吧？”
“是的，”路云欢打量着这个相貌英俊的年轻军官，“嗯，军官哥哥，您是来找我的吗？”
军官哥哥？齐默言有些无语，他点头道：“我叫齐默言，是你爸爸的战友，特地过来看看你。”
“哦，那您请坐，齐，齐大哥。我去给您倒水。”路云欢有些拘束地说道。
“你不用忙。”齐默言并没有坐下，他问道，“奶奶去世了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去年的下半年。”
齐默言走到阳台上看了看，天空就像他的心情一样阴郁，然后他又转身进了屋子：“那你现在一个人生活了？没有人来照顾你。”路云欢默不作声，齐默言又问：“你的生活费够用吗？”
“爸爸牺牲的时候，市政部门给发了一笔烈士抚恤金，有好几十万呢。”路云欢低声道，“不过奶奶生病，去世，这笔钱花了不少。当然剩下的我都存着了，然后每个月还有定期抚恤金，够我自己用的。”
齐默言沉默了一会才叹了口气：“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我害死了你父亲。”路云欢蓦地抬头，惊讶困惑地望着他，眼神中还有一丝疑惧。
“是我推荐他去特战大队的，如果他不去的话，也就不会牺牲了。”齐默言注视着墙上的照片怅然说道。路云欢没有答话，她的脸上浮现出悲伤的表情，大大的眼睛里，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雪白的面颊流下。
屋子里压抑的气氛让齐默言感到非常难受，他望着小女孩手中的书问道：“我上来的时候，门没有上锁，你是去买书去了？”路云欢擦掉眼泪：“是的，去买了一些辅导书。”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勤奋乖巧的孩子，齐默言于是说道：“咱们出去吧，我带你去吃饭。”
“额，不用了吧，我自己做饭吃就可以的，您留下来一起吃吧，我再去买点菜。”路云欢小声说道。
齐默言正要说话，楼下传来飞车的轰鸣声，接着传来一个响亮的喊声：“路云欢，路云欢！你在不在家？”
两人都是一愣，路云欢的小脸涨得通红，露出愤怒厌恶的神色。齐默言走到阳台上，看见楼下停了一辆豪华飞车，一个穿着时尚的十六七岁格尔族男生正仰着头张望，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男生，正在嬉笑聊天。见齐默言出现在阳台上，他不在意地瞟了一眼，又继续喊道：“路云欢，你在几楼呢？”
“这是我们学校高中部的，在学校的时候就总是来找我，非要我做他女朋友，我不肯。”路云欢站到了齐默言身边，轻声说道，“他竟然找到我家楼下来了。”那男生见路云欢出现在阳台上，便兴奋地喊道：“路云欢，别看书了快下来，我带你玩去。”再看看齐默言，面色一沉：“喂你谁啊，你怎么在她家里？”
“嗯，看起来家里应该挺有钱的，他叫什么？”齐默言问道。
“乌里啸杰，是挺有钱，听说他家里开了一家药厂。”路云欢皱着眉头，“可是有钱又怎么样？又不是他自己挣的，作为一个学生，不好好读书也就算了，反正他不用担心将来。但是不要去吵别人啊，我还要念书上大学呢。”
“你是在怀远三中？”其他城市往往一中是最好的中学，怀远市却不同，三中才是最好的。
“是的，齐大哥你怎么知道？”
“你这么努力，我猜你就是三中的。说起来，咱们是校友啊。”
“额，”路云欢点点头，声音变得更小了，“我爸爸也是的。”
那个男生已经不耐烦了：“路云欢，快点下来！哎边上那个穿军装的，你赶紧滚开，什么东西，我警告你，别缠着我老婆！”
路云欢气得浑身发抖：“乌里啸杰，别胡说八道！”齐默言按着她肩膀：“别着急，我替你打发了他，咱们下去吧。”他心下却想，这女孩好瘦啊。
两人一起下楼，刚出楼道，乌里啸杰就喜不自胜地迎了上来。没等他开口，路云欢劈头就说道：“我不会跟你去的，也请你以后不要来我家了。之前就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我只想好好读书。你请回吧，以后也不要说什么老婆之类的话，我没有兴趣考虑这些。”齐默言在身边，显然给她增添了许多勇气。
“你读书无非就是考大学找工作，那你嫁到我家直接做老板娘不是更好，干嘛那么辛苦？你看你过的什么苦日子，跟着我不好吗？”
“我没兴趣。我愿意干什么是我的事情，都与你无关，真的拜托你不要来找我了。”
齐默言说道：“路云欢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她不想牵扯到你的生活里。现在请你回吧，以后也不要来了。”
乌里啸杰斜眼看他：“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路云欢立即说道：“你放尊重点，这是我大哥。”
齐默言有些无语，这辈分就乱了啊，但是现在也不好计较这些：“对，我是她哥，她的事情我说了算。我不想看到你再出现在她面前，听清楚了吧。”
“什么大哥，她爸不是早死了吗。路云欢，这个是你找的野男人吧！d，还以为你多清纯呢，”乌里啸杰气妒交加，“结果还不是跟外面那些婊子一样，kao！”
路云欢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齐默言冷笑道：“什么时候这种垃圾货色也能进三中了？你爸没教你好好说话，我来教你。”说着一脚踹去，乌里啸杰只觉一把巨锤扫过，顿时飞出数米。
他在地上挣扎不起，不禁破口大骂道：“d你还敢打人，你也不打听我是谁，你们两个，给我打啊！”那两个站在车边闲聊看热闹的男生对视一眼，壮着胆子冲上来，看到齐默言的眼神，打了个哆嗦，迟疑着不敢动手。
其中一个抖着声音说道：“啸杰哥，这个人很厉害的，我们还是走吧。”乌里啸杰骂道：“没用的东西！”说着竭力想要站直身体，却始终起不来。那两个男生连忙过去将他扶起。齐默言喝道：“赶紧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乌里啸杰被两个男生搀扶着走向飞车，嘴里骂道：“老子今天非把你拆了，有本事你等着别走！”
“那你最好快点。我还有事。”齐默言淡然说道。
飞车短小的机翼打开，升力风扇轰鸣，轻轻飞离地面。路云欢问道：“齐大哥，我们真的要在这等吗？”
“谁要等他啊，咱们该干嘛干嘛去。”
正说着，那辆飞车却并没有转头，呼地一声朝两人直撞过来！
隔着挡风玻璃都能看到乌里啸杰嚣张狰狞的面孔。路云欢惊叫一声，齐默言迅速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然后右臂对着飞车前脸挥出狠狠的一拳。
砰的一声大响，飞车前脸仿佛揉皱的纸团一般翻卷起来，挡风玻璃喀喇碎成蛛网，引擎呜咽一声熄了火。离地三尺的飞车跌落地面，还晃动了两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路云欢呆呆地望着齐默言的背影，这一刻，她觉得这个齐大哥有如天神下凡，无比高大。
齐默言上前两步用力一扳，竟然将变形的车门直接卸了下来。被释放出的安全气囊将乌里啸杰挤在驾驶座上动弹不得，他一脸惊惧，牙齿打战，颤抖着说道：“大，大哥，别打我，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你们，没有想撞你，真的，我说真的。”坐在他旁边和后座的两个男生一边哀嚎一边附和道：“是的是的！啸杰哥真的就是想吓唬你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齐默言拳头握紧又松开：“需要给你们叫警察和救护车吗？”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我们能打电话，我们可以的！”
“那行，现在我带小欢出去，回来的时候，我不想见到你们，以后也不想见到你们出现在小欢面前，能做到吗？”
“能能能，一定能，我发誓！”乌里啸杰带着哭腔喊道，“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们保证消失！而且我向大哥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好，小欢，我们走。”齐默言说着转身，见路云欢还呆呆地站着，便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走了。
齐默言将路云欢带到了一处环境幽雅的餐厅，小女孩直到这时候才缓过劲来：“齐大哥，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他是真的只想吓唬我们？”
“是真的，如果他真是蓄意撞人，我那一拳过去很可能会车毁人亡。他的确是按了制动的。”齐默言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点好了菜。
“哦，”路云欢点点头，又敬佩地说道，“齐大哥，你的劲儿真大，就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一样。”
齐默言笑了起来：“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我的特点是力气大，而你爸爸呢，他的枪法特别好。”
路云欢的眼睛一亮：“真的吗，你能跟我说说你们在军队的故事吗？”
齐默言想了想：“好啊。”于是他挑着那些有趣开心的事情讲给女孩子听，同时又询问着她的学习生活情况。得知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已经念到初三，他不禁感到惊讶：“这么厉害，你几岁读书的？”
“五岁，”路云欢的脸微微一红，“可是我上初中后从初一直接跳到了初三，因为我想早点出来工作，成为自食其力的人。”
“真的很不错啊，”齐默言赞叹着，“我也是五岁念书的，而且我自认为学习很不错，但是和你相比，我实在只能算是个学渣了。”
他继续说道：“这里的菜味道还不错吧？你多吃点，小姑娘太瘦了，学习固然重要，可是身体更重要，以后不要那么节省，一定要多吃点好的。实在钱不够用，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当然以后我不在绿星球的话你也可以给我发邮件。对了，咱们互相留一下电话。”
两人互留电话之后路云欢又问道，“齐大哥，考军校会不会很难？”
“我没有考军校，高中毕业直接去当兵了。我是后来被保送去军校的。”路云欢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
齐默言喟叹道：“当初只是想在军队锻炼几年，然后再回来考大学。没想到，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其实，我这个人极度厌恶战争，厌恶暴力，然而我十一年军旅生涯，倒有五年是在前线度过的。” -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章节放入书签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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