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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星空下》正文 第十四章 潜入布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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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您原谅我，我可以坐在您对面吗？”有人用生硬的汉语打断了齐默言的沉思。
他抬起头来，眼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格尔族人，栗色的卷发，极富立体感的面庞，带着微笑在询问。这个格尔族人似乎有什么地方和其他人不一样，但是齐默言没有理会他，低下头继续思索着。
他这次回到定远城，是为了走访富德明康参谋长的前妻。
那位女士告诉他，富德参谋长十二年前在科班遭遇的车祸很严重，当她接到消息赶到科班时，富德明康已经脱离了危险，可是却失去了记忆。
“我记得很清楚，肇事的车辆属于一个叫黑袍商会的贸易公司，他们专做与黑塔星的转口贸易。他们向我道歉，说是他们的汽车没有自动驾驶系统，司机忙乱出错造成了这次事故。不过他们的态度很好，我的前夫是他们送进医院的，所有的费用都是对方承担，并且除了医药费之外还赔付了一大笔钱。”
“您确定当时您的丈夫是失忆了吗？”
“当然确定，我的前夫甚至连我是谁都想不来了。回到联邦之后他就像是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大约过了一年多时间他才慢慢适应过来。”
女士说着叹了口气，“当我在医院见到他，心里就咯噔一下。我就知道事情将会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您是说他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看我的眼神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我当时就明白，这个男人已经不再爱我了，”女人的面容有些苦涩，“后来他的记忆慢慢恢复，可是受伤之前他看我的那种眼神，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到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了，于是我提出了离婚。”
现在齐默言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富德参谋长当时是被掉包了。或许安齐亚战斗中留下的尸体才是真正的富德明康，而那个假冒的已经回到了黑塔星。周晋文已经将核实的资料发到了他的手机上——这个黑袍商会就是黑塔帝国设立在科班的情报机关，实际负责人是一个叫做蒂拉约奇的人。此人表面身份是商会的副会长，实际上是黑塔皇族血统，其主要任务就是搜集联邦方面的情报。
一种无力的愤怒在他胸口蔓延开来。坐在对面的那个格尔人还在说话，齐默言抬头审视地望着他，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你不是格尔人，你潜入到这里到底是什么企图？”
常胜克利萨瞬间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极度危险，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但是他没有慌乱，继续面带微笑问道：“为什么说我不是格尔人，有什么问题吗？”
齐默言定定地望着他，身体蓄势待发：“不，你也不是西尔人，你是尼亚帕人。你跑到定远来做什么的？”
常胜克利萨强自按下想要逃跑的冲动，想了想决定坦率实说：“好吧，你说的没错，我叫常胜克利萨，尼亚帕人。我是因为好奇所以跑来看看，看看联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
齐默言眼神锐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尼亚帕是一个重要人物。”
常胜克利萨露出苦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是的，我是一个神庙祭司。请容我多说几句！”
已经递到他咽喉之下的筷子生生刹住。柜台里的老板探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要报警吗？”
常胜克利萨将齐默言捏住筷子的手轻轻拿开：“没事没事，我们没事。”，他的背上已经湿透，凉飕飕的。
他凑过来用诚挚的语气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必须告诉你，我纯粹是因为好奇，我很想了解联邦的文化，了解这里的人们，我觉得这一切都非常吸引我，我不是间谍，没有恶意！如果您还是不相信，那就把我抓走吧。”
齐默言盯着他看了一会：“那你在联邦，感受到了什么？”
“感受太多了，所有的人看起来都很努力，很勤奋，带着自信，相信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生活得更好。”克利萨说道，“你们这里没有贵族与贱民之分，当然你们的社会也有自己的秩序。”
他带着一种古怪的微笑：“在你们的社会，决定性的力量只有一个，那就是金钱。你们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商业社会。”
齐默言没有说话，克利萨继续感叹道：“仅仅是一种叫做冰淇淋的食物，品种就有几百个之多，这真是不可思议。”
他指了指马路边的公交站，站台雨棚的宣传画，一群造型很萌的联邦人，各种职业都有，意气风发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番的模样，文案是“富民强军，砥砺前行。”克利萨感慨道：“在尼亚帕，神庙和元老院从来没有提出过民富的目标。你们联邦，真的很不同。”
“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这是我们的古训。当然我们还有很多问题，”齐默言有些不以为然，他很快回过神来，“我为什么要跟你讨论这些？”
可是常胜克利萨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你们说众生平等，但是，人和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智力、体格和出生时的环境，这些都不可能完全一样。上等人就是有自己的优势，这点不可否认，所以我认为你们所说的平等是没有意义的。”
“是不一样，但是我们可以为每个人提供尽可能一样的发展条件。”齐默言说道，“而不是人为地给他们划分出高低贵贱。当然对你这种身份尊贵的祭司来说，这种理念是大逆不道的。”
克利萨不赞同地摇摇头：“这种努力是没有意义的，资源就应该掌握在上等人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联邦的理想是天下大同，你可以了解下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两人聊了很久，最后常胜克利萨以神庙的名义向齐默言庄严起誓，他明天一早就会返回科班去。齐默言点点头，放过了他。走在回到酒店的路上，克利萨突然想起了三国同盟的事情，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转身往回跑，他觉得这个事情其实应该告诉那个刚认识的齐默言中校。
但是餐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好吧，没有关系。”克利萨吐出一口气，“无论如何，国家的命运反正也不掌握在你我手中。”
第三战区司令部的办公大院位于定远城的解放大道，距离大区政府不远处。凌晨时分，马路上没有行人，齐默言独自散步到这里，值勤的哨兵目视他走近，举手敬了个军礼。
齐默言回礼，坐在传达室里的那个机器人士官也看见了他，连忙起身走了出来，并向他敬礼：“副大队长，我似乎有段时间没有见到您了，您是度假去了吗？”
这个型号为虎贲三型966号的机器人士官看起来半旧不新的模样，他的金属头颅锃亮，显然是后来更换的外壳，胸甲上有着烧蚀的痕迹，走路的时候还有稍微的卡顿。
这个机器人士官原来是隶属于战区特战大队的，在最后的安齐亚战斗中它被炸成了两截，但是无法动弹的上半身依然在坚持作战，直到手里的武器能量耗尽。当增援部队赶到的时候，它的中央控制系统还能工作，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长官，特战大队遭到了伏击！但是我们仍然在战斗。”
作为战斗中唯一幸存下来的机器人士兵，966号没有被退役销毁，经过修复之后它重新回到了部队。但是受到损伤的中控系统还是会时不时地反应迟滞，最后，司令部决定安排它在传达室看守大门。
“出差去了，”齐默言注视着机器人士官，“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吧？”
“没有，长官。深夜的时候总是很安静，我喜欢这种安静。”966号说道，“不过我感觉自己的中控系统有时候会出现指令紊乱的情况，或许我会不得不提前退役，这让我感到很遗憾。”
齐默言点点头：“退役，是啊，我们都会有那么一天的。现在，回到自己岗位去吧。”
“是。”966号双腿一并再次敬礼，不过它中间又卡了一下，然后转身回到传达室坐了下来。它双手放在腿上，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齐默言又看了它一会，才转身离去。
第二天，当常胜克利萨带着仆人从边境返回布列国境内的时候，一身便装的齐默言也来到了边境上的金西小城。
小酒馆里闹哄哄的，齐默言打了个响指招呼侍者过来：“我要搞两张进入布列国的证件。”
“这里没有。”
“我知道这里有，把人叫过来，否则以后就不要做这生意了。”
侍者盯着他看了一眼，说道：“请跟我来。”然后带着他走进了后面的房间，俯身在一个矮壮的布列人耳边说了几句话，那个布列人问道：“你要两张什么样的证件，是要布列人的还是格尔人的？”
“两张布列人的。”
“六千一张，两张一万二。”
“可以，什么时候取货？”
“明天的这个时候，证件都是真货，你只要自己弄个照片摁上去就可以。”
第二天，齐默言如约来到这里，两张证件都摆在桌子上，他一一看过，确实都是真的，“不错，”他满意地点点头，“现金可以吧？”
“可以啊，三万联邦币。当然布列盾我们也收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了四个壮汉，面色不善地瞪着他。
齐默言扫了矮子一眼：“坐地起价？我昨天说过什么来着？”
“我管你说过什么，三万联邦币，或者三十万布列盾，少一个子儿你今天就别想从这里出去！”
矮子话音才落，齐默言直接一脚踹在桌边，桌子直撞过去，矮子连人带椅子一起被撞得飞出去老远，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那四个壮汉立即逼上来，齐默言起身拳脚并用，啪啪啪啪，四条汉子全部被打翻在地。
齐默言从容将两张证件收起，走到矮子面前，那矮子惊惧地望着他：“你，你是战斗机器人？”
“现在告诉我，多少钱？”
“不要钱，长官，我们友情赠送。”那矮子抖着身子答道。齐默言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那个站在门边的侍者全身僵硬地喃喃说道：“您慢走，欢迎长官下次光顾我们的生意。”
齐默言在金西小城又等了两天，直到顾剑锋从蓝星球赶过来。
顾剑锋一赶到金西县就问道：“拉克远霆和德洛青林呢？还有王鹿鸣，他们三个你没有联系吗？”
“王鹿鸣都已经结婚了，再说我们这次只是去查证，我没有联系他们。”齐默言说道，“咱们两个人就够了。”
顾剑锋点点头：“那就是我们两个人了，怎么过境？”
“搞一辆二手的货运车，收一些农产品冒充小贩从口岸过去，再换乘火车去科班。对了，你都胖成这样了，身手还行不行？”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队长你找到我之后，我每天都在训练。”顾剑锋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拖你的后腿。再说了，你这个穷鬼哪有行动经费，还不是得靠我。”他拍了拍那个硕大的行李箱，“这里面还有无人机和一些可以过境的电子设备。”
“有单兵机甲吗？”
顾剑锋翻着白眼：“……别狮子大开口啊，那玩意我退役了还能有？”
“经费我和你一起承担。”齐默言说道，“不过这无人机用不着，就放在这边吧。”
“中校了不起啊，一个月工资补贴加起来才一万，你就留着吧。”顾剑锋一脸老子很有钱的模样。
“那是另外一码事，就这么定了。”齐默言摆摆手，“先去看车。”
一辆老掉牙的二手微型货运飞车，再加上收来的农产品。两个人化装之后给证件摁上照片。齐默言是老板，顾剑锋是司机，小货车跟着车流一起开到了口岸。
看到军警联合边境巡逻队，顾剑锋的眼神有些复杂。巡逻队长看了看两个布列人，对齐默言笑道：“这车太旧了啊，赚了钱可以换辆新的，大一点的。”
齐默言笑了笑，用纯熟的布列语说道：“知道了，谢谢。”
“嗯，你们布列那边挺乱，自己小心点。”
过境之后，他们在滚寨县城将货物就地甩卖，车子丢在县城，然后搭乘火车前往南边两千多千米之外的科班城。
时速只有二百公里的老式列车，穿行过种满芦稻的田野向南驰行。顾剑锋躺在自己的铺位上玩着游戏，一边和坐在窗边和齐默言闲聊：“你说德洛青林跟一个叫石婷的女孩好上啦？”
“是的，在等你的那两天我有收到他的信件，其实他们也才认识没多久。”
肤色微黑的列车售货员推着小车从他们身边走过，用挑逗的眼神扫了齐默言一眼。顾剑锋从铺上探出头来，瞅瞅女孩的臀部：“他就这么吊死在一棵树上了？”
“我们跟你这种富家公子不能比，没有别的树可以选择。能有姑娘看上就不错了。”
“嘿，我可没打算吊死，妹纸哪有游戏好玩。”顾剑锋说着脑袋又缩了回去。
聊到后来，顾剑锋在铺上睡着了。车厢里的灯熄灭下来，齐默言独自坐在窗边，注视着窗外黑黢黢的丘陵和树林，偶尔有一盏灯火闪过，列车在铁轨上发出咔嗒的响声，奔向未知的命运。
第二天早晨，科班城到了。作为布列国最繁华的城市，这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与低矮的路边民居交错在一起，马路边上许多餐厅，在炎热的天气里人们都在餐厅外面的遮阳棚下吃着早餐。肤色微黑的女服务员在不忙的时候就凑在一起用手机一边自拍一边说笑。这座城市几乎就位于星球的赤道之上，全年皆夏，最热的时候地表温度甚至超过了五十度。
顾剑锋指着路边一座大厦说道：“我们公司的科班办事处就在这里，十八楼。”
“那你需要上去视察一番吗？”
“这是秘密行动，我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黑袍商会的黑粟花酒店位于繁华商业区的一条马路上，顾剑锋在斜对面的酒店定了房间，齐默言则去了科班湖边的贫民区。在这里，大片低矮破旧的建筑一直延伸到湖畔，脚边随处可见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许多光屁股的小孩到处跑来跑去，街头的流莺大天白日的就在门边卖笑。齐默言走进了一家武器店，“我需要联邦出产的粒子枪，你这里有吗？”
老板眼睛滴溜直转：“贵客可以挑选其他的产品吗，价格会便宜很多，我这里有很好的半自动步枪。当然我还有大威力的手枪。”
“手榴弹有吗？”
他买好了武器，又去选购了一些侦听设备，两个人开始对黑粟花酒店进行监视。
“这个胖子叫鲁泰西尼，是商会的会长，其真实身份是黑塔帝国经济部的一名高等文官。不过他的主要工作是协调帝国在布列的各个商团之间的关系，这个人三年前才调任过来，对商会的情报工作并不了解。”顾剑锋换过一张照片，继续说道，“真正在暗中主持情报工作的是副会长蒂拉约奇，此人具有皇族血统，是一名秘密警察官员，已经在科班呆了十五年。他在本地包养了一个女大学生，所以他在晚上经常会离开酒店前往情妇那里过夜。”
齐默言点开另一张图片，瞅着那个踌躇满志的光头：“这个蒂拉约奇长期主持这里的情报工作，他一定清楚当年的内幕。而且宁愿在科班生活十五年也不回黑塔，说明他在这里过得非常舒心，这个人肯定熬不住逼问。我觉得我们离真相应该已经很近了。”
蒂拉约奇是从情妇的床上被掀下来的，当时他全身光溜溜的，顾剑锋惊奇地发现他周身上下确实一根毛都没有，看来传言是真的——纯正血统的西尔皇族是没有体毛的。
那个女孩正欲张嘴尖叫，一根枪管立即塞进了她的嘴里：“敢出声就立马打死你。”齐默言用布列语说道，他的眼神冷酷，声音很轻，但是听起来却令人毛骨悚然。
尖叫声迅速变成了一声呜咽。“你男人欠了我们一大笔钱，现在我们要把他带走，如果你想他死掉，最好是快点报警。你同意吗？”
女孩连连摇头。“很好，”齐默言满意地点点头。“那你可以在家里等着好消息。”
蒂拉约奇被裹上一件睡袍推着下了楼梯，然后又被塞进自己的车里，齐默言撕开封在他嘴上的胶带。“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从没借过高利贷，”蒂拉约奇有些畏惧又恼火地说道，“我可是西尔族的商会会长！你们惹不起的人物！快把我放了。”
“惹不起是吗？”齐默言立即用匕首在他大腿上轻轻一划，一道鲜血渗出。
“啊——！”蒂拉约奇痛得眼泪迸了出来，“我有钱有钱！你们要多少？”
“我们不要钱，你跟我们说说十二年前联邦军中校富德明康在科班遭遇车祸的事件吧。”
蒂拉约奇面色大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很好，那你要不要告诉上司你在科班有了一位情妇？”齐默言好整以暇地问道，同时在他大腿上划下第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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