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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之行 第5章 室家之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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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番必定不会让大兄失望。”

    卞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见到张韬从车中下来,却是一把将之拢在怀中,笑容满面道:“阿韬,上次见你时,你尚在呀呀学语,日前听石季伦说起你在洛阳造了一座摆钟,着实让姐夫惊讶。如果姐夫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不过六岁吧?”

    “姐夫难道还与石崇有交情?”张韬抬起头看向卞粹,好奇地问道。

    “石季伦年前从青州城阳郡返回洛阳,经过定陶时大宴宾客,与为兄有过一面之缘。此地非谈话之所,且进府让我为二位接风洗尘。”

    卞粹解释了一番,当下携着张韬的手,一起朝着府中走去,边走边道,“阿韬,你阿姐若知道你已经到了,必定欢喜的紧。”

    “我也有些想念阿姐了,还未恭喜姐夫喜得贵子!”

    见识到姐夫的热情,张韬心下的隔离感顿时消失不见,他看着卞粹,不由想起一事,便道:“还未请教姐夫,我那外甥现在取名了吗?”

    “单名一个‘壸(kn)’字。”

    “其类维何?室家之壸。君子万年,永锡祚胤。”张祎听完之后点点头,轻声道:“典出《大雅·既醉》,壸者,宫中之道路也。贤弟如此期许,这孩子将来必是栋梁之才。”

    三人说着说着,已经来到卞府正堂,早有人禀报家主卞统,由于张祎一行代表外家而来,卞府上下重要人等这时均出来相见。

    卞统当下为琅琊內史,也即是琅琊国的一把手。

    当此之时,作为郡国这一级别,一把手的名称并不相同。比如说京城所在地河南郡的一把手,叫做河南尹,一般郡叫做太守。王国称为內史,公国与侯国的一把手名为相。

    当然,若王国乃是皇子封地,一样称之为“相”。比如说司马柬作为当今皇帝的第三子,封爵南阳王,夏侯湛在年前便由中书侍郎出任南阳相。

    张韬与大兄一起见过家主卞统以及家主母李氏,卞粹几个弟弟目前均年幼,一一出来相见。

    不得不说,单论家族之繁荣,卞家还要高出张家一筹。

    见了礼,张韬便被下人领着进入后院去见姐姐张柔蕙。而大兄张祎,则被卞粹拉着一起前去喝酒,说是兖州一些名士这几日也会陆陆续续前来,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结识一下。

    不过张韬知道,父亲让大兄前来,除了恭贺外甥满月、将姐姐接回娘家归宁以外,最主要的还是跟姐夫通声气,看看他是否有出仕的想法。

    姐夫卞粹今年也已经二十三,虽然比二哥还要小上一些,但也确实到了出仕的年纪。

    他还记得当初姐姐出嫁以后,母亲疼爱女儿,整日以泪洗面,担心姐姐在婆家受到虐待。父亲却安慰母亲说“以玄仁的才能与品性,将来的成就未必在我之下,无需担忧。”

    在张韬看来,能被父亲如此看好,姐夫的才能应该比大兄还要强上几分。当然,此番能否达成任务,那是大兄的事情,他也懒得操心。

    那下人到了内院之外便停了下来,却是对着守门的婢女低声禀报了一声。那婢女抬起头,惊讶地看了看张韬几眼,急急忙忙地跑进院中。

    “是小郎来了么?快快请他进来!”不多时,一阵惊喜的声音从房内传来,正是家姐张柔蕙的声音。

    姐姐未出嫁的时候,他沉溺于前世的幻想中,对家人少有关注。然而在这一瞬间,他才知道,血浓于水的亲情始终是割舍不断的。跟在婢女身后走入房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躺在木榻之上的少妇,正是自己的姐姐。

    她看上去脸庞有些浮肿,正是产子后遗症。身边襁褓中则躺着一位婴儿,也许是方才那声呼喊惊吓了他,也许是张韬的到来引起了周围环境的变化,此时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张柔蕙急忙将孩子抱在怀中,不停安慰道:“壸儿乖乖,不哭不哭,你小舅父看你来了。”

    见到姐姐招手,张韬唯恐惊扰了眼前的小外甥,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原本哭声响亮的小卞壸,在母亲的哄逗下又渐渐进了梦乡。

    张韬就站在木榻之前,看着姐姐的脸上露出一层母性的光辉,不由有些感叹。在前世,这个年纪大多不过高中毕业,或者刚进入大学没多久,而这个时代已经初为人母。

    自从知道外甥的名字,他已经逐渐将当前的情景与后世的认知联系在一起。之前并不知道卞粹乃是张华的女婿,毕竟隔了一千七百多年,即便是张华,他也是雾里看花,只是了解一个大概,更何况其女婿。

    但是六年来的见闻,以及外甥的名字,也逐渐让他产生了各种联想,逐渐将只鳞片爪的信息碎片综合了起来。因为“卞壸”这个人的名气,于两晋之交也并不低。至少比起他两个哥哥,外甥卞壸算是名人中的名人。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司马睿建立东晋之前,曾经征召卞壸为从事中郎。东晋时代,卞壸累事三朝,两为尚书令,最后死于苏峻之乱,与两个儿子俱没于王事。同时代的人评价为“父死于君,子死于父,忠孝之道,萃于一门。”

    而明成祖朱棣亦曾为之赋诗一首:父将一死报君恩,二子临戎忍自存。慨慷相随同日尽,千古忠孝表清门。

    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儿童,张韬只感觉时光如水从眼前流过,那是一种极其奇妙的感觉。原本的历史中,司马睿初镇建邺,以卞壸为从事中郎。卞壸后来遭继母忧,回家守丧。等到起复时,原本该官复原职,他却累辞不就,并且上了一道表章:

    “壸天性狷狭,不能和俗,退以情事,欲毕志家门。亡父往为中书令,时壸蒙大例,望门见辟,信其所执,得不祗就。门户遇祸,迸窜易名……壸年九岁,为先母弟表所见孤背。十二,蒙亡母张所见覆育。壸以陋贱,不能荣亲,家产屡空,养道多阙……”

    这道表章由于情真意切,甚至可以与李密的《陈情表》比肩。也是他在后世背诵过的古文篇章之一。如今事过境迁,感受完全不同。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可以勾勒出事情的大概:

    姥爷刘放在曹魏时为中书监,掌管中书省三十余年。父亲张华继之而起,成为大晋中书令,更是在惠帝朝成为执政,最后被赵王司马伦所杀。而作为父亲女婿的卞粹,也在父亲遇祸后,继承了一部分政治遗产,在齐王司马冏执政时期成为中书令,最后亦为长沙王司马乂所杀。

    正因为如此,卞壸在表章之中才说“门户遇祸,迸窜易名”,而姐姐张柔蕙呢?

    “年九岁,为先母弟表所见孤背。十二,蒙亡母张所见覆育。”

    卞壸九岁的时候,弟弟卞表夭折,十二岁时,母亲去世。由此观之,姐姐十二年后就走到了人生的终点,那个时候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而寿命短暂,正是这个时代的普遍现象。

    这个时代,由于条件所限,大多数人的寿命都不长。但是联想到姐姐在真实的历史上如此短寿,也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小郎,发什么呆呢,过来坐。”张柔蕙轻轻拍了拍木榻一旁,示意张韬过去。

    “没,没想什么。”张韬回过神来,不自然地掩饰着。

    “二老身体都还好么?”张柔蕙将幼弟拉了过去,轻抚着他的头发,有些哽咽地问道。

    “自从去年平定江左,父亲待在家中的时间多了起来。母亲的身体也还不错,只是时常念起你,听说姐姐生了儿子,特地叫小弟前来请姐姐回去过一段时间。”

    “是阿姊不孝,不能侍奉膝下,让二老挂心了。”张柔蕙转过头暗地抹了抹眼泪,强颜欢笑道,“小郎,这还是你第一次到济阴来,回头阿姊让府中下人带你四处走走,也让你见识一下此地的风俗民情。”

    “阿姊,姐夫待你如何?你在卞家没有受到什么刁难吧?”张韬见到姐姐的模样,不由皱着眉头问道。虽说姐夫看上去成熟稳重,但感情上的事情本身就说不清楚,历史上的姐姐如此短寿,若说不是心情抑郁,也实在难以索解。

    “你姐夫待我挺好的,阿姊就是时不时想念家中双亲,心情难免不愉。”张柔蕙说到这里,脸上已充满了疲惫之色。

    张韬见状,轻声道:“阿姊,你先歇息吧。待回到洛阳家中,小弟一定给你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保证你以前从未吃过!”

    “小小年纪,怎么如此作怪。你先下去用膳也好,阿姊确实有些倦了。待回头咱姐弟俩再详聊。”张柔蕙转身看向身边婢女,轻声道:“小桃,带舅少爷过去用膳。”

    “婢子遵命!舅少爷这边请。”婢女闻言,对着张韬施了一礼,开始在前面带起路来。

    此时冬春之交,雨水已过,惊蛰未到,还是夜长昼短。张韬出得房门,发现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下来。而大兄张祎,已在姐夫的频频劝酒下喝的面红耳赤。

    大兄为人向来稳重,没想到也有如此狂放的一面。

    “接下来数日,小弟不少故交均会前来拜访,到时候大兄可以认识一下我兖州的人物。”卞粹自饮了一杯酒后,舌头已经有些打结,看的张韬暗暗好笑。

    两个成熟稳重且内敛的人,能够一见如故喝的面红耳赤,这种场面绝对不多见。也由此可见,内向的人也许很少会浪,但是浪起来绝对连自己都怕。

    “你们兖州有何人物,不妨一一道来。”

    “平定凉州之马隆马孝兴如何?”

    “武略超群,义薄云天,国之柱石,我辈楷模。”

    “蟾宫折桂之郤诜郤广基又如何?”

    “出身甲族,泰始年间举贤良方正,对策第一,为兄亦甚为敬佩。”

    “兄知‘陈留三俊’否?”

    “三俊为谁?”

    “江统江应元、蔡克蔡子尼、阮咸阮仲容。”

    “阮仲容竹林名士,音律一道举世无匹。却不知江应元与蔡子尼有何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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