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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窝网 -> 历史军事 -> 1618:燎原

诡变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两税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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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正是江南总督、加兵部侍郎衔的冯君晨,他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昂然而立。

    方从哲苦笑了一下,这个家伙,看来也是个不怕死的,当初自己对他的告诫看来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他还是那么爱出风头,他在南直隶和sd做的事情本来朝廷里很多人就不满意,吴王行营的事情更是让很多人直咬牙,现在他跳出来,基本上就是找死,等皇上登基大典过了,估计就会有人拿着南直隶各地的奏疏要求撤销吴王行营并追究冯君晨等人的责任了。

    方从哲自己也是知道南直隶的事情,吴王行营在南直隶几乎接管了所有府州县的民政与军政,还公开收取商税,搞得不少知府以及当地的士绅名士几位不满,儒门叛徒的帽子冯君晨已经戴的很稳了。

    现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冯君晨站在那里,双拳一抱,道:“既然诸位要废止两税,那卑职也要上奏皇上,请求立刻停止加派辽饷、并停直隶、sd、南直隶、jx诸地的田赋,这些地方去岁几乎颗粒无收,但是朝廷的田赋和加饷却一直存在,既然诸位大人都有仁义爱民之心,就请和卑职一起,将此事奏明皇上,停止这些田赋以及税银,并立刻清查这些地方的土地,对于私占田地的豪强予以严惩。”

    他这一句话,多数官员都愣住了。

    “两税是两税,田赋和辽饷是田赋和辽饷,是两回事,怎么可以混为一谈?这田赋和辽饷是国家和朝廷的税收,不可以随意更改,你说的那些地方,虽然今年遭灾,但是朝廷一向也有赈济,怎么可能是颗粒无收,而辽饷,事关辽东,怎么可以轻易停办?这是要坏了国家大事!”

    其中一个官员立刻跳起来喝向冯君晨。

    冯君晨立刻冷笑了一声,接着道:“本朝开国,商业凋敝,太祖皇帝制定商税的时候何曾想到今日苏杭以及东南之盛?织机相连,日夜不停,那些经营织厂的商人们虽然只有几十亩土地,但手中的财富却恐怕千万也不止,而现在所收的赋税却只收那几十亩的田赋,商税依照祖制不过千分之九,请问,这对于那些世代务农的百姓来说是否公平?”

    “如今天灾人祸,又加上各地的土地兼并日益严重,朝廷虽然多次申饬地方,地方却还是毫无动作,致使国税日少,而比之本朝开国之时,如今朝廷的国用日渐庞大,如果光靠田赋,根本无法应对国用,于田赋之上加征辽饷,更是让百姓们雪上加霜,如今已经是这般地步了,如果再不开源,那朝廷与国家的用费要出在各位大人的头上吗?”

    在座的诸臣都是一惊,互相看了看,接着都盯着冯君晨。

    “冯文荀,你这是危言耸听,大明自开国以来,赋税不断,先皇在日,三场大战,扫荡天下,天下敬服,国家社稷安稳如初,可自先皇开榷税、矿税以来,朝廷内外,扰动不堪,南直隶,江浙一带更是发生了民变,怎么?这是忘记了吗?”

    暖阁中不知道哪个大臣突然开口质问冯君晨。

    冯君晨却冷笑了一声,接着转身看了眼发声的那位户部的侍郎,立刻笑道:“这位大人说起民变,好,那就请兵部的各位大人说说,这几年因为田赋过重,天灾人祸,到底有多少次百姓的民变?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闻香教之乱,明着说,是闻香教蛊惑人心,邪教传播,致使国家大乱,但闻香教之乱实际波及的sd、直隶以及南直隶的北部,这些地方都是上年天灾致使百姓颗粒无收,而官府又盘剥严苛,以致于百姓走投无路,就算是没有闻香教,假使有人登高一呼,依然还是天下大乱,民变四起,到时候各位又打算如何解决?”

    “冯文荀,你这是危言耸听,岂不闻官不与民争利,你熟读圣贤之书,为何出此悖逆无道之语?难道你是要做圣人叛逆吗?”

    这一下,一旁的孙承宗和方从哲都是眉头一皱,还没等冯君晨说话,方从哲便咳嗽了一声,接着道:“今日议得是朝政,这道统伦理之争就换到别日再说,到时候老夫在寒舍专开一间房舍,请各位贤达到那里一叙高地如何?”

    方从哲说完,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内阁首辅刘一燝,刘一燝知道方从哲贵为太师,算得上是士子领袖,他这句话出口,旁人就不好再反驳,便点点头道:“太师说的是,朝政议论,就不要涉及道统,不过冯部院,这废除两税是皇上的意思,而皇上又是秉承了大行皇帝的遗诏,如果皇上不遵遗诏,难免会背上不孝的大名?我等身为朝廷大臣,理应为皇上分忧才对。”

    刘一燝本想一句话底定,但此时孙承宗却在一旁缓缓地道:“两税涉及国家大政,是否废除两税乃是关系社稷朝廷的大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更是应该向皇上禀明利害,诸位身为国家大臣,更是应该为国家社稷分忧,而不是一味退让妥协,以求自己的声名才对。”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继续这场争论,内阁次辅和首辅说出了完全相反的话,自然让刘一燝有些不满,但此时孙承宗却完全没有退让,他也知道,此时不说,后面内阁就不会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冯君晨自然也知道孙承宗是在拿自己次辅的位置在给自己保驾护航,便立刻道:“在下反对废止两税,并不是要与民争利,盘剥百姓,而是因为本朝的商税实在是太低了,而且因为江浙各地的商户,有很多有官员士子背景,而这些官员士子,则照例享受朝廷的免税待遇,使得江浙一带出现了很多拥有大量银两的巨富之家,却一分税银也不交,而这些巨富之家又往往利用所积攒的大量银子,趁着天时不好,大量兼并乡间土地,而他们,同样免于缴纳田赋,如此这般,则朝廷的收入只会越发减少,在下在南京吴王行营的时候,查过图册,这两年实际报上来的田赋,比之当年张太岳主政时期南直隶所报上来的田赋足足少了三成之多,若是再不遏制这种状况,那朝廷的钱粮日益紧蹙,若是再来一次辽东大战或者是闻香教之乱,试问,朝廷还能拿出多少银子来。”

    孙承宗听他一席话,真是一阵颤抖,他身为内阁次辅,对于朝廷的收支状况是有一定了解的,尤其是在筹办大行皇帝葬议以及新皇登基的时候,这种紧迫感益发强烈,万历初年殷实的府库已经空无一物,大量的银子被投入到各种无底洞之中,每逢战事或者其他事宜,就有一张无形的大嘴在不停地吞噬户部的库银,直到将库银吞噬干净。

    内阁诸臣都默不作声,户部尚书韩爌尤其是知道户部现在的收支情况,他虽然没像冯君晨那样做过实际的调查,但是自己掌控的国库情况他是了解的。

    “如今的状况,倒是有一条计策可以解决国用紧蹙,那就是立刻清查全国上下府库的存储情况,然后调查相关官吏有司,前次辽东讨伐建奴,大军到达辽东,朝廷发银总计两百万两,然而前线官军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也因此险遭老奴大败,这其中的贪腐,实在令人发指。如今也正是清查此事的时候,从户部查到地方,对所有参与此事的人进行严厉调查,查到的,一律逮捕,按太祖皇帝所定律法严惩,然后抄没家产,以资国用,然后依照此例由六部督查各地,各地巡抚督查各地府州,各地府州督查各县,各县督查各地乡里,对侵吞国用以及朝廷资产的人一律追查彻底,则必然可以收上来一大笔银子,足够支持国用了。”

    他这一句话,内阁诸臣立刻一脸黑线,就连方从哲也是一脸惊恐,坐不住椅子了,孙承宗也是眉头紧皱,他虽然支持彻查贪腐,担这种全国性的上下稽查,问题是极大的。

    “冯部院,这样实在波及太大,新皇登基,这个时候要是大开追查之风,难免会有冤枉,这就不体会圣心了。”

    冯君晨却笑了一下,接着便冲着首辅刘一燝抱拳道:“在下也只是斗胆提出此事,并不是要让阁老难做。”

    刘一燝轻轻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便点头道:“冯部院也是为了朝廷着想,如今朝廷库里的存银不多,既然冯部院说不能废止两税,那咱们就上奏皇上,暂停此事,看皇上圣意如何?”

    冯君晨自然知道这奏折要是上去了,新皇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反倒是自己会背上反对废止两税,不顾民生的骂名,他便立刻抱拳向刘一燝道:“阁老,在下并不是反对废止两税,而是请求改革两税,使得这扰民的两税变成有利于朝廷的两税!”

    刘一燝本想打断他的话,结果一旁的孙承宗立刻接口道:“文荀,有话便讲!”

    冯君晨自然不会浪费孙承宗给他的机会,立刻道:“诸位同僚,在下以为,如今的朝廷,不能再将田赋加在普通百姓的身上,应该停止加赋,与此同时,应依照万历初年所推行的一条鞭法进行征税,同时依照《清丈条例》所言再次清丈各地的土地,追缴赋税,以充实国用。”

    方从哲执政期间,饱受无钱无粮的痛苦,听到冯君晨这么说,便几乎是立刻本能的点头,一旁的孙承宗也是颔首,其他的人则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次,应该遵照大行皇帝遗诏,将派往各地的税监全部召回,并由东厂、锦衣卫、三法司衙门组成巡查部门对这些税监进行调查,将其所征收的税银,款项都逐一进行复查,并依照情况进行追缴或者退回,同时,再由户部派出专人去调查各地的商店、矿场并进行登记造册,并按照其利润的一定比例进行征税,所有征税应建立在商、矿所盈利多寡来进行,商人一旦缴纳税银,则各地不再复征,同时给予一定的凭证,允许商人有更多经商的便利,如此,则可为朝廷,为户部开一笔大源。”

    孙承宗立刻站了起来,应援道:“文荀这倒是各好主意,刘公,如今江浙一带,巨贾富商云集,但这些巨贾富商有很多都是功名出身或是家中有功名出身背景,以致于江浙富裕而所缴纳的税银却是九牛一毛,文荀这个商税的法子不会盘剥过甚,也能充实国库,倒是个为国开源的好法子啊。”

    刘一燝还没说话,一旁的方从哲立刻接口道:“我看孙公这话说的也对,刘公,这件事我觉得可以上奏皇上,一朝有一朝的气象,如今新朝初立,正是大好的机会,朝廷有了银子,很多事情才好办,否则的话,实在是难办的很。”

    刘一燝看着两人,又望了眼其他的阁臣,便道:“清丈土地,复行一条鞭法乃至于改革两税,这都是大事,还需要皇上拿主意,咱们也只能是议一议,具体如何,还得奏明了皇上再说。”

    孙承宗看了一眼刘一燝,又看了一眼冯君晨,默不作声,便道:“既然如此,那就如刘公所言,由老夫和冯部院将此事禀报给皇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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