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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八百风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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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淮河畔,三十里画舫,花牌酒旗迎风飘,莺歌燕舞脂粉流,琵琶小调招红袖,酒暖歌吹锦衣裘。此处自古便是风尘薄幸地,号曰:画舫歌楼,八百风流。意思就是说,秦淮河这地方,画舫如云,三十里远近,便有八百家销魂窟。

    落日船头红酥桨,八百风流秦淮巷。浊酒一杯夜来客,十里烟波小红蔷。

    我默念着苍梧道人给我的口信,于黄昏日落时分来到秦淮河,沿河寻找一艘划着红色船桨,挑着酒旗,名叫“十里烟波”的画舫,上了舢板,掀开帘子,在船舱里转了一圈,推开了一扇挂着姑娘花名——小红蔷的秀房。

    绣房后头,立着一面屏风,蜀锦的屏风上绣着葛玄道人山中炼丹的图样,旁边还有一首七言诗:葛玄功行满三千,白日骖鸾上碧天。留得旧时坛宇在,后人方信有神仙。

    我绕过屏风,抬眼一看,只见描红披绿的秀房之内,摆了一张圆桌,桌上有酒有肉,正中还支了一架小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苍梧道人坐在正位上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在听一个一身月白道袍的女子弹琵琶,那女子约有三十上下,长发高挽,在头顶扎了一个发髻,肤色莹白如玉,眉目含情,怀中的琵琶非玉非竹非木非金,弦槽、弦轴、山口、相位、品位、音箱、覆手等部位悉数以白骨制成,上面还刷了一层桐油,拨捻之间,令人毛骨悚然。

    那女子听见我的脚步,五指一拍,拢住了弦,乐声戛然而止。

    苍梧道人缓缓张开了双眼,站起身来,指着那女子幽幽说道:

    “贫道门下有四大力士,分别持:金剑、琵琶、如意、铜镜,专司:降妖、镇鬼、杀生、救厄;昨日,与你传信的是东天门金剑降妖力士青锋尊者,这位女道长,便是南天门琵琶镇鬼力士红蔷尊者!”

    我咧嘴一笑,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指着那女道士冷声说道:

    “狗屁的琵琶镇鬼力士,哈哈哈,不过是个卖唱的娼妓而已,小红蔷就小红蔷,还什么红蔷尊者,哈哈哈,不知这尊者二字能否给姑娘多引来几位留宿的恩客啊?”

    我这两句话说的无比刁钻刻薄,那红蔷尊者果然面色一红,柳眉倒竖,站起身来,抱着琵琶,五指在琵琶弦上一挥,两根钢针从覆手出激射而出,直奔我咽喉飞来!

    “砰——”远处一声枪响,两根钢针在半路被一颗子弹击的粉碎。

    是埋伏在远处狙击的根叔扣动了扳机!

    苍梧道人一声长叹,一拂袖,止住了红蔷尊者的攻势,示意她坐下。

    红蔷尊者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坐回了原处。

    苍梧道人皱着眉头,开腔说道:

    “张大掌灯,咱们都是文明人,一见面都动刀动枪,这样不合适吧!”

    我摇了摇头,看着苍梧道人,徐徐说道:

    “什么叫咱们都是文明人,你这话说的不妥,这的文明人只有我,我是文明人,而你们,只是两个骗子罢了!”

    苍梧道人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指了指我面前的杯子说道:“喝茶,还是喝酒?”

    我不理会苍梧道人的文化,从怀里掏出了一沓报纸,摆在桌上,摊开来,指着近一周以来的头条版面,沉声说道:

    “七天,十五起骚乱,五起打砸,三起爆炸,八处纵火……围攻领事馆,殴打洋人领事,火烧教堂,冲击西洋医院,你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苍梧道人打了个手势,红蔷尊者点了点头,从桌上捧起了酒壶,给我和苍梧道人的杯子里斟上了酒,只见苍梧道人呷了一口酒,笑着说道:

    “洋人吾我国人深矣,洋教坏我国民精神,洋医坏我国民体魄,我有超脱生死之大道,亦有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妙药,岂能再容那洋人胡为?”

    “狗屁!”我一声喝骂,站起身来,冷声说道:“恐怕你煽动民众围攻洋人是假,引发城中骚乱才是真!”

    苍梧道人弹了弹酒杯的碗底,笑着说道:“张大掌灯,你既然明知,又何必故问啊?”

    我吐了一口浊气,坐了下来,两手拄在桌子上,按着苍梧道人的眼睛,沉声问道:

    “大家都是痛快人,约我来这儿干嘛?开门见山吧!”

    “好——”苍梧道人挑了一下拇指,肃容说道:“我门中有一部祖师传下来的羊皮笔记,据说是落在你张大掌灯手中了!”

    我一皱眉头,一脸无赖的答道:“做事要讲证据,没有证据胡乱攀咬,我白猿客栈可不接您这盆脏水。”

    苍梧道人面带不悦,冷着脸说道:“张大掌灯,咱们都是成年人了,耍这些小孩子无赖,有意思么?”

    我瞥了瞥嘴,眯着眼问道:“若真是在我这里,你拿什么好处来换?”

    苍梧道人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张大掌灯,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大言不惭的和我谈条件,说明你现在还不了解我的实力,今天,我不妨将纱窗捅破,实话告诉你吧,若是你能乖乖服个软,答应不再于我为难,说不定我会留你一命?”

    “吓唬我?呵呵,你还没掘出那副金鳌遗蜕吧?我敢肯定,若是你掘出了那副金鳌遗蜕,你还会在这里跟我谈条件么?”我针锋相对的答道。

    “你看懂了那半本笔记?”苍梧道人瞳孔一缩,神态有些慌乱。

    我站起身来,负着两手,在大厅里转了一圈,扭头说道:

    “南京城城高壁坚,凭着些许动乱暴民,怕是还不足以倾覆,咱们不妨打个赌,看看谁能先找到那具传说中能破城灭国的金鳌遗蜕!”

    苍梧道人一摊手,拉着脸说道:“这么说,是没得谈喽?”

    “一、释放你掳走的那些孩童;二、将天师会渗透在城中的神拳队带出南京城;三、停止用妖术迷信欺骗百姓;四、毁掉所有的神仙髓;五、随我去警局自首,交代自己所有的罪行。这五点差一项,咱们都没得谈!”我掰着手指,沉声说道。

    苍梧道人长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缓缓的踱着方步,走到了我的面前,正对着我的双眼,哀声叹道: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张寒啊张寒,我本不欲与你分生死,可你为什么总是不依不饶呢?”

    我抬起双眼,沉声答道:“你张爷我就是瞧你不顺眼,你能怎样?”

    “好——好、好!这可是你逼我的!”苍梧道人三击掌,连声叫好,船舱外骤然传来了一声风响,四条大汉撞碎了窗棂,从外面一跃而入,拇指粗的渔网迎风一甩,兜头罩住了我的上身。

    “砰砰砰砰——”四声枪响,那四条大汉的眉心瞬间各开了一个血洞,仰面栽倒,我就地一滚,解开了身上的渔网,抓起桌上的火锅,扬起沸腾的汤汁向苍梧道人的头面泼去,不料那苍梧道人身手灵活如蛇,腰腿一扭,大袖一卷,将我泼过去的汤汁甩到一边,另一头,只见那红蔷尊者一扬手,使劲一拔,从白骨琵琶的转轴上拔下了一把肘长的尖刀,就地一滚,伏在窗下,窜到了我的身旁,那红蔷尊者身子压得极低,远处的根叔无法瞄准,连开了三枪都落在空出,这是,那红蔷尊者已经窜到了我的身前,直戳我的心口,眼看那尖刀就要递到我的身前,东边的门板骤然传来了一声爆响,一道黑影撞破了船舱,伸出一只大手,从后面一把揪住了红蔷尊者的后衣领,红蔷尊者招式受阻,被人拉住,无法刺到我,索性一转腰肢,来了一式缠头裹脑,刀尖下垂,刀背沿着左肩,贴这衣袖绕过右肩,收藏于左腰侧,刀尖上挑,沿着右肩贴过背后,横削那黑影脖颈,那黑影一声断喝,飞起一脚,凌空踢开了红蔷尊者运刀的手腕,落地后合身一撞,将红蔷尊者逼退数步,趁着这个当口,纵身一晃,站到了我的身旁。

    不用问,这个黑影正是我的生死兄弟,这一代的白猿蓑衣——梁战!

    梁战一到,我胆子瞬间大了几分,在梁战身后探出脑袋,指着对面半弓着身子以躲避根叔瞄准的苍梧道人和红蔷尊者,笑声骂道:

    “就凭你们两个,也想拿下爷爷我!呸——”

    没等我骂完,只听“咣当”一声响,我脚底下的画舫猛地一晃,我站立不住,险些就要摔倒,再一回头,只见苍梧道人和红蔷尊者向后一跃,撞开了窗户,“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

    我和梁战正要追出去,头顶上一只八角的寒铁笼子从上而下,“当”的一声,将我们两个罩在了中间。

    梁战一咬牙,上去掰那铁笼的栅栏,那铁笼的栅栏足有儿臂粗细,虽然被梁战掰的咯咯作响,却纹丝不动!

    “走下面!”我指了指脚下。

    梁战一点头,扬起一掌,“砰”的一声,碎木横飞,脚下的船板被梁战击了个粉碎,漏出了木板下面黝黑的钢板。

    “王八蛋!”我气的狠狠的踹了栅栏一脚,疼的我脚尖钻心的痛。

    “水!”梁战吭哧了半天,别出了一个字。

    我抱着脚,一睁眼,只见哗啦啦的流水从舱底漫了上来,没过门槛……桌腿……桌面……

    不到盏茶的功夫,就已经齐腰深了,刚才那声响,床身一晃,肯定是因为火药爆炸,炸开了船底。

    正当我惊惧只见,水位开始暴涨,渐渐的没过了我的脖子,我和梁战抓着栅栏,歪着脑袋,把脸贴在天花板上,努力的让自己的鼻孔漏出水面……

    “咕嘟……我说……咕……嘟嘟咕……哑巴啊,咱哥俩今儿怕是要栽啊……咕……”

    梁战憋红了脸,还在使劲的掰着栏杆。

    “呼咚——”整个船身一斜,我们俩一仰头,整艘画舫沉入了水中。

    一阵无力的窒息感传来,迷迷糊糊之中,我仿佛看到了四只灰白色的长毛大狗,各叼着一只黑铁的船钩从水面上冲了下来,落在水中下潜,那四只大狗的毛长的吓人,在水中左右飘动,活似四团水草成了精……

    那四只大狗从窗口钻了进来,潜到了我和梁战身边,一伸手,抓住了那大狗水里的船钩,拴在了栅栏之上。

    “呜——”水面上一阵让人牙酸的汽笛上响起,一股大力猛地袭来,铁笼猛地一颤,笼子下面的钢板被大力拉扯,脱离开了船板,头顶的木棚被铁笼向上一撞,撞开了一个大窟窿,四根船钩上的铁索被拉的笔直,我二人犹如腾云驾雾一般被那四根铁锁拖着向上升去。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只记得铁笼冲出水面之后,在一艘小楼大小的轮船甲板上,一个裹着貂裘大氅,面色苍白的男子正一脸嗤笑的看着我,这个男子我是认识的,他就是鲁绛的大哥鲁胥,公输家这一代的长房,平日里最瞧不上我,一有机会就挤兑挖苦我的那位我的亲大舅哥。

    在鲁胥旁边,站着一脸心痛的敏贝勒,舞动着一条毛毯,给甲板上那四条长毛拖地,看不见眼睛四肢,犹如水草团子成精一般的四只大狗裹成了四只粽子。

    “咔嚓——咔嚓——”鲁胥掏出了一只小相机,冲着我一阵乱拍。

    水面的寒风透骨,激得我一歪脑袋,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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