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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星空下》正文 第二十一章 春梦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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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剑锋在过年放假之前来找齐默言，两人在军大外面的一家小餐厅吃饭。齐默言问起宋琳瑶，顾剑锋如临大敌：“这女人很厉害，做业务有一套，是个强劲对手啊。”
他举起了酒杯：“知道你在进修，平时出不来，我特意在放假的时候来找你。过两天我就回海津去了，你啥时候回家呢？”
李舜永老爷子那里虽然让人感觉温馨，可毕竟不是自己的家，齐默言实在不想去那边过年：“过几天再说吧。”
顾剑锋叹了口气：“我其实真不想回家，受不了我老头子的冷嘲热讽。”
“他嘲讽你什么呢？”
“自称是兵王，结果灰溜溜地回来了。这还不够他嘲讽的？”
“问心无愧就好，”齐默言也给不出什么好建议，“你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他也就没啥好挑剔的了。”
“一到过年就心烦意乱，”顾剑锋惘然瞅着酒杯，“小时候怎么一到过年就那么开心呢。”
“小时候在部队大院，那真是一帮熊孩子，”齐默言回想着往事，“过年时简直能把整个大院都给点着了，除了我之外，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尝过父母混合双打的滋味。”
“咦，齐队你是大院里的子弟？”
“是啊，不过我小学毕业就离开了。”齐默言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些话题，“大院子弟身上是有些傲气，但其实大多数人都特别单纯。当然像周晋文这样的纯属例外，来，碰一个。”
“周长官啊，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精细鬼。”顾剑锋摇摇头，“不过话说来，他为人还是够正直，够义气的。”
既然不打算回去过年，齐默言于是给老李发了语音问候，不过他没有说自己进修的事情。老爷子回复照例嘱咐他在部队安心过年，提醒他要注意年轻战士在年节时分的思想波动，一定要安抚好大家的情绪。听着老爷子严肃的絮絮叨叨，齐默言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动。
呆在冷清的学员宿舍里，齐默言望着墙壁发呆，以前都是和战友们一起过年，如今呢？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很意外，竟然是宋琳瑶打来的，请他陪自己去接一个朋友。
“宋小姐，我们不是很熟吧？”
宋琳瑶理直气壮：“是不熟，可是大过年的，人都走了啊。而且你看起来很可靠的样子。”
齐默言无语：“真是谢谢你看得起我。”想了想他还是穿起一件外套出发了。
他赶到重庆路宋琳瑶住的小区，坐进女孩的白色飞车里：“你还没放假吗？”
“快了。”宋琳瑶妆容精致，却表情寂寥，“其实我们做业务的，放不放假都无所谓，工作时间自由。”
“那你怎么不回家过年？”
宋琳瑶轻笑一声：“回去干嘛，回去被逼婚啊？”
“好吧。”
宋琳瑶要接的朋友是一位名叫杜忆之的漂亮女孩，从江南州飞过来。吃饭的时候，齐默言听出了个大概，这女孩是宋琳瑶老总的女友，两人情感应该是出了些问题，她这次是找朋友散心来了。
宋琳瑶问他：“我们要利用春节假期去安西州玩几天，你要不要一起去？”
反正没地方可去，齐默言便爽快答应下来。三人搭乘民航飞机赶到了盘古大陆西海岸的西康城。这里是温暖湿润的海洋性气候，虽然已经是一月，但是气温仍有六七度，并不算是很冷。作为西海岸最大最繁华的城市，西康市多年来都被媒体评定为蓝星球最佳生活工作城市。
泰克仪器公司的老总亲自来空港接女友，这人四十不到，光头锃亮，眼神锐利。他向齐默言伸出手来：“敝姓祁。六出祁山的祁，祁忠亮。叫我老祁就行。”
“你好，我也姓齐，修身齐家的齐，齐默言。”
吃饭的时候，齐默言暗自留意杜忆之与老祁之间的互动。饭后老祁带着女友去酒店，宋琳瑶另有住处，是公司租用的当地烟草公司住宅小区，在送她过去的路上，齐默言问道：“你们祁总已经结婚了，他另有夫人对不对？”
“你看出来了？”宋琳瑶毫不惊讶，“是啊，忆之就是人家的小三，所以她很痛苦。”
“这种痛苦不是自找的嘛，”齐默言摇摇头，“没有结婚的好男人多的是，何必在这种人身上耗费青春。”
宋琳瑶没有回答，叹了口气。齐默言继续说道：“我个人觉得啊，人对自己还是要有一个认识，什么东西不属于你，就坦然放手。还记得在前线的时候，部队开拔之前，后方女友发来的，全是分手的消息。但是大家都能理解啊，没有人会抱怨。人嘛，就那么回事，有时候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还在乎那么多干嘛，该放手就得放手，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仁慈。”
宋琳瑶惊奇地望着他：“你上过前线啊？”
齐默言不知不觉沉浸在回忆里：“我还记得，临战之前营房里一片死寂，军官们都躲得远远的。电影上那些什么喊口号表决心，全是假的，真实的情形根本不是那样。有的战士牺牲的时候，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你说他们找谁说理去呢。对了，我们副连长，牺牲的时候女友寄来的快递到了。连长将包裹打开，里面全是退回来的小礼物什么的。全连战士就那么看着，没有一个人出声。”
他回过神来：“我说这些干嘛？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晚上杜忆之与老祁吵了一架，跑到了宋琳瑶这里，闲聊的时候她说道：“我发觉齐默言是一个很有绅士风度的人。”
宋琳瑶笑了笑：“是啊，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老祁的电话来了，杜忆之又准备叫车回去，宋琳瑶怒其不争：“你能不能有点志气？”
杜忆之苦笑：“我也觉得自己是贱骨头。”
“唉，早点说清楚，早点断了算了。老祁在工作上算是我的导师，可是这件事，我真觉得他不地道。”
小区门外，杜忆之上了计程飞车，夜已深沉，气温渐低，寒意沁人。宋琳瑶目送飞车开远，裹紧围巾慢慢走回公寓。这时远处的陀罗寺传来阵阵钟声，在小区附近的一家酒店里，齐默言靠在枕上，听着钟声，难以入眠。
随后的几天，他陪着两个女孩逛了西康市附近的几个景点，又去了一趟著名的旅游城市金钟市。在金钟市如积雪如粉末一般细腻的海滩上，一对小情侣正在阳光下忘情地接吻，杜忆之恨恨地道：“到处都是撒狗粮的。亲这么久，不需要喘气吗？”
宋琳瑶失笑，又转头问齐默言：“嫉妒吗，眼热吗，赶紧也去找一个呀。”齐默言只是淡淡一笑。
随后他与姑娘们告别，独自返回中京。
在道别的时候，宋琳瑶笑着问他：“你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就没想着找个女朋友？要努力啊。”
“优秀啥啊，我就一个不解风情的大头兵，居无定所，调来调去的，哪有姑娘看得上。再说，我觉得缘分这种事情，是你慢慢等来的，所以还是要有耐心。”齐默言摆摆手，“不扯这个了，愿两位美女能早日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望着他的身影走进空港，杜忆之轻声道：“他真的很不错额，你不打算考虑一下？”
“算了吧，”宋琳瑶懒懒说道，“他嘴上说没人看得上他，其实自己心里要求高得很。人家对我，完全就没那个意思。你别看这段时间他表现得很细心，很会照顾人，其实一直刻意跟我们保持距离。”
当齐默言刚刚返回中京，他的手机就响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声：“默言？你现在还在中京吗？”
“在啊，请问你哪位？”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接着传来文若冰略带讥讽的语气：“你能不能别装做听不出我的声音？”
齐默言无语：“刚才真是没想起来，有什么事吗？”
“学校应该早就放假了吧，有空出来见个面？有事想跟你聊聊。”
“…好吧。”齐默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残雪未消，中京北湖公园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文若冰一身米白色秋装，与齐默言相对而坐：“不久前看到你和两个女生在一起吃饭，不过我感觉应该跟你只是普通朋友吧。”
“是的，”齐默言转头望着窗外，“陪她们办点事。”
“嗯，其中一个，我觉得跟我有几分相像啊。”
齐默言抬起头来：“是吗，我没太注意。”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感觉你和三年前没什么变化，而我已经老了啊。”文若冰望着齐默言消瘦劲健的模样，低声喟叹道，“女人三十豆腐渣，感觉自己的青春年华一事无成，一晃就没了。”
“胡说，三十岁是女人最美好的时光。再说你离三十还早着呢。”
“也就只差两年了，两年很快的。”踟蹰一会，文若冰终于说道，“我离婚了，这事我没敢告诉我妈。”
齐默言吃惊地瞅着她：“你这是军婚啊，离婚很费劲吧。”
“是啊，”文若冰要笑不笑，“所以我还是很感谢邹副参谋长放了我一条生路。”齐默言有些无语：“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是很优秀的女孩，感情生活却都糟得一塌糊涂。”
文若冰瞟他一眼：“你们？看来这些年你身边女孩很不少啊。”
“没吃过猪肉，看过猪跑而已。”
“什么话，我们都是猪吗？”
齐默言想说你们比猪还蠢，生生咽了下去：“归根到底，还是你们感情基础不够牢固吧。”
文若冰捧着咖啡杯：“是啊，我们彼此根本就不相爱，这桩婚姻完全是个错误。”她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残雪，“残山剩水，被疏梅料理成风月。这句话就是我的人生写照。”
“不要这么悲观，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文若冰转过头来：“当初我提出分手，你为什么都不挽留我一下呢？”
这种问题，你都要分手了难道我还要求着你别走？齐默言只能沉默以对。文若冰又固执地问道：“你为什么就不挽留我啊。”
齐默言想了想：“我以为每个人说出口的都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天色渐渐黑下来，文若冰望着前男友，轻声说道：“你送我回去吧。”
“好吧，你现在住哪？”
“我在南城区购置了一个小公寓。”文若冰站起身来，“离婚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要，这是我用自己的积蓄买的。女人嘛，总得有个属于自己的小窝。”
车到小区楼下，文若冰双目灼灼地望着齐默言：“我一个人住，你要不要上去坐坐呢？”
我一个人住。这句话可以引申出男女之间许许多多的可能性，暧昧，暗示，邀请，诸如此类。但是齐默言简简单单地截断了一切：“不了，你早点休息，再见。”
时间太晚，齐默言也没有返回学校。他又一次住进了西海饭店，这是他很喜欢的一处落脚点。前台的服务员有些惊讶：“您不是在进修吗？”
“连你们都知道我在进修了？今天和朋友玩的太晚，就没有回去了。”
服务员抿嘴一笑：“是呀，您在饭店住了这么久，大家都知道您啦。嗯，今天我还是给您安排609号房间，可以吗？”
“谢谢。”
进了房间之后齐默言拉开窗户，让凛冽的北风直灌进来，浇灭心中的燥火。
一月三十一日，旧历的除夕，军大的图书馆也关门放假了，齐默言独自呆在寝室，这回是真的无处可去了。他打算在城里找个餐厅去吃晚饭，文若冰再次打电话过来：“一起过年吧？”
“你不回绿星球去陪你妈妈？”
“大过年的我可不想现在就让她知道我离婚的事情，一起吃饺子吧？”
“那行吧。”
他终于踏进了文若冰的小公寓，一室一厅的布局，文若冰让他在沙发上坐下：“饺子很快就好，你看会电视吧。”
“一起来吧。”
齐默言包饺子的速度很快，两人默不作声地忙碌着，直到饺子端上桌子。文若冰拿出了一瓶绿蚁金樽：“喝点酒吧？”
“谢谢，你现在的工作怎么样了？”
“我现在在一家工艺品拍卖公司，收入还过得去吧。”文若冰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她的前夫邹全打来的，文若冰不咸不淡地应付了几句，把电话挂了。齐默言一边吃着饺子，一边看着春节晚会：“有点意思。”
“每年都看，每年都是差不多的节目，然后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了。”文若冰一边喟叹一边举起了杯子，“嘿，生日快乐。”
齐默言一愣：“谢谢，你不说我真的忘了。”
“你在部队再忙也不能把自己生日都给忙忘了啊。”文若冰有些同情地瞅着他，“过了今天你就二十九啦，还不考虑个人问题吗？”
“这么多年都没过生日，确实早就忘了。个人问题嘛，是真的没什么想法，以后再说吧。”
文若冰若有所思：“我感觉你一直藏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知道你真正的想法。你一定还是有所期待的，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你真的想太多了。”齐默言抿一口酒，“感情这玩意，对我们来说是奢侈品，供不起的。”
文若冰嗤笑一声：“你就装吧，等你遇到真正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看你还能这么淡定。”
“谁知道呢，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不能预测自己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咦，大过年的唱这个会不会不太应景？”齐默言说着便跟电视里的戏剧演员一起轻声哼唱起来，“一霎时将七情俱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文若冰捧着酒杯，默默地望着他沉静的面庞，竟似有些痴了。
没有等到新年的钟声敲响，齐默言便起身告辞。文若冰倚在门口，有些伤感地问道：“我知道，以后你不会来了，对吗？”
“是的，总觉得还是不太好。”齐默言坦率承认。文若冰瞅着他：“我再问你一句，你一定要说实话，当初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齐默言毫不迟疑：“有，曾经爱过。”
文若冰愁苦的面容瞬间有了神采，齐默言仿佛又看到了初见时令他倾倒的那个女孩，可是他很清楚，彼此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文若冰或许还曾抱有幻想，但其实，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就山长水远，不可触及。
于是他又补了一句：“当然，时过境迁，当时的爱是真的，现在不爱，也是真的。”文若冰闻言不禁一呆，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齐默言克制住了自己：“我走了，祝你新年快乐，工作顺利，感情也顺利。”
文若冰回过神来，苦涩地笑了笑：“是啊，顺利，我终归还是会再找个男朋友的。”
她又恢复了嘲讽的神色：“你就这么一直拖着，是准备找个八零后的小姑娘了，还是甚至打算找个九零后啊？难道说你打算干脆就买个伴侣机器人？”
“什么八零后九零后，现在的姑娘都不傻。伴侣机器人么，太贵了消费不起。行了，你进去吧。”齐默言摆摆手，径直穿过走廊进了电梯。
他走出小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大街上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年轻人和孩子，齐默言小心地避让着旁人，一边回想起当初文若冰提出分手的那天，也是一个热闹喧嚣的节日之夜，他独自在街上走了许久，可是那种刺痛的感觉，早就云淡风轻了。 -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章节放入书签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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